落霞还是和西蜀地宫时一样,不与她有半分交谈,眉宇间带着对她似有若无的排斥。 殷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落霞,想窥探出她到底在想什么,杜海棠又在想什么。 暮迟内城很大,祭巫阁位于整个暮迟内城的西南方向,而杜海棠所居的紫宸宫位于暮迟内城的正中,外围有高墙维护,高墙之内有诸多墨家暗卫把手。 殷羽随着落霞一路到了紫宸宫外,负责紫宸宫的统领墨缚,是和墨缄同辈的兄弟,排行第二。 墨家虽然也是巫族人,但在百年之前族长率族人归于西蜀皇家,成为西蜀皇家的暗卫。 墨家攻毒,用毒之术无人能及,为西蜀皇家所用之后这一家族传承更是被发扬光大。 墨缄这一辈的兄弟一共有十一人,原本都是皇家暗卫,西蜀灭国之后依然誓死追随西蜀皇家后裔杜海棠,现于暮迟山各处任职。 墨家的炼毒阁位于暮迟内城的西北方向,由排行第三的墨绪掌管。 带着暗卫巡逻的墨缚见到落霞身边的殷羽,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眸中带着火焰一般的愤恨,似乎想要用灼热的目光把殷羽杀死一般。 殷羽见了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身子紧绷,双手握成了拳头。 她感觉得到墨缚和他身边的这些护卫,全都对她带着最深的恶意,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的眼前,不带丝毫的掩饰。 落霞朝墨缚略微俯首,轻声道,“统领,公主还在等着。” 墨缚这才回过神来,略微颔首,示意手下让出一条路来。 殷羽跟在落霞身后,缓缓地向紫宸宫内走去。 转过一条走廊,墨绪和一种暗卫消失不见,殷羽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直觉自己的后背似乎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风一吹,不免有些脊背发凉。 杜海棠身边的人似乎都很不喜欢,甚至厌恶她。 也从未有人告诉她,她身上到底有哪里碍到了众人的眼。 十岁的殷羽眼睛注视着地面,绞尽脑汁怎么都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她正兀自出神,跟着落霞往前走,前面的人忽然顿住脚步,“到了,进去吧,公主在里面。” 殷羽点了点头,进了这座富丽堂皇却又不失雅致的宫殿。 杜海棠此时正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衣装雍容华贵,面色沉静,看不出一丝情绪,一双眼睛更是平静得像一口枯井,看不出丝毫波澜,给人的感觉就像她的整个灵魂已经从身体中剥离,坐在那里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殷羽脚步极轻地走向前去,恭敬地行了一个拜礼,双膝跪地,额头贴在了自己的手背。 “殷羽拜见公主殿下。” 过了许久,殷羽才听到杜海棠沙哑的声音,“起来吧,到我这儿来。” 殷羽从地上直起有些发酸的后背,迈着传来阵阵麻刺敢的双腿缓步向杜海棠走去。 后者的空洞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此时正盯着她看,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殷羽走到她面前时问道,“你就是殷羽?” 殷羽恭敬地应了声,“是” 杜海棠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竟然活下来了。” 殷羽看着她充满讽刺的眼神,带着诡异的笑容的脸庞,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以便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必须冷静,全神贯注地应对眼前的人。 袭风说过,眼前这个人可以决定暮迟山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殷羽压住心中的不适,没有躲开。 杜海棠的手指抚上殷羽的眉眼,眼神幽深,就像两方看不到底的黑洞,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就像被斩断线的提线木偶,一动不动。 殷羽看着眼前变幻莫测的脸,吓得一动也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唯恐她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来。 杜海棠却忽然轻抚她的头发,对着她温柔的笑,嗓音也似乎比先前好听了,不再是那沧桑的老妪一般的干枯音色,“小羽,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孩子了,我就是你的母亲。” “啊?”殷羽显然对杜海棠这一突如其来的话语诧异不已。 杜海棠却不管这些,一下一下地轻轻抚着殷羽柔顺的长发,眼神填满了温柔,面上带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会有的慈爱。 殷羽却陷在了深深的疑惑里。 紫宸宫里的守卫,侍女落霞,杜海棠对她的态度都带着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像她是一个让所有人愤恨却又忌惮的存在。 眼下杜海棠却忽然要当她的母亲,这似乎太过不符合常理。 殷羽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看着杜海棠温柔的神色,心中缓缓地溢出了一种难言的恐惧。心中的理智控制着她,没有飞也似地逃离。 杜海棠忽然俯身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后背,“小羽,你在祭巫阁还习惯吗?不如就搬到紫宸宫里和我一起住吧。” 殷羽皱了皱眉头,答道,“那里很好。” 杜海棠忽然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开,“那里不过是一群男子摆弄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养蛊炼蛊或修习一些巫术,没什么好的。你在那里住着,当心他们把你当养蛊炼蛊的活体。” 殷羽闻言全身的肌肉不免绷得更紧了。 杜海棠却很满意她的反应,接着颇有成就感地说道,“紫宸宫里却有许多好玩的东西,能看折子戏戏,亦能歌舞升平,还可以养绿尾虹雉,你不知道它们的羽毛有多美。” 杜海棠的眼睛带上了几分妖媚,目光流转间却透露着冷硬,“你知道吗?你的名字就来自于你父亲送我的绿尾虹雉羽衣。殷羽,寓意黑红色的羽毛,妖冶而冷艳。” 殷羽听着她的话,嘴角翕动,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原来她也有父亲,也有家人。 他们又为何,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