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年纪已经这么大了, ”陈星说, “能顺产真是老天眷顾。”
项述随口道:“阿克勒王原本有个大儿子, 后来在与柔然的争斗之中死了。所以我想,这回一定得过来看看, 毕竟与车罗风脱不开干系。”
陈星:“……”
难怪提到阿克勒人,车罗风的表情便如此怪异。
“塞外像这样的情况很多么?”陈星稍稍侧头,朝项述问道。
“多,”项述漫不经心道,“比南方的胡汉相争,甚至来得更猛烈。塞外诸胡之间,向来相争不止。往上数十来二十年,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我。敕勒古盟中,看似一时相安无事,实则部与部之间,都有着血海深仇。”
陈星想了想,说:“所以无论何处,无论哪一族,都需要教化, 需要法纪。”
“谈何容易?”项述出神地说, “当初调停柔然与阿克勒的宿仇, 就已很是费了一番力气。车罗风呐……”说着, 项述又叹了口气。
静了一会儿后, 陈星又忍不住问:“车罗风不会来找阿克勒人的麻烦吧?”
“看他自己了。”项述眉头深锁, “三年前,死在阿克勒人手下的柔然第一武士名叫周甄,是车罗风的……”
“好兄弟。”陈星想起在敕勒川中无意间听到的关于柔然的一点过往,接口道。
“不止,”项述答道,“周甄是车罗风的情人,他俩是一对。”
陈星惊讶道:“女孩?姓周?还是个汉人?”
“男的,”项述说,“汉人与柔然的混血,周甄兄大了我二人两岁有余,柔然王在位时,他俩便终日形影不离……”
陈星说:“只是护卫而已吧。”
陈星侧躺着,朝向项述,项述转过身,改为侧躺,耳朵贴着木枕,与陈星对视。
“他俩看对方的眼神,骗不了人。”项述随口道,“不想再提。”
陈星忽有种莫名滋味,又有点同情起车罗风来,三年前的一场争端,阿克勒族死了大王子,而车罗风则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只不知在周甄死去三年后,车罗风是否把那份感情,移到了项述这安答的身上。
这么看来,项述也一早就知道车罗风喜好男性,只是平时不说破而已。
“我觉得车罗风……”
项述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我说了,不想再提。”
“你待他真好。”陈星有点酸溜溜地说。
“是不是又想挨揍?”项述在黑暗里说。
陈星只得不吭声了。
“能不能别这么凶?”陈星鼓起勇气,说道,“项述,我知道你的本性不是这样的。”
项述:“……”
最初从朱序口中知道项述的事迹之时,陈星便下意识地将他当作一名凶悍嗜杀的胡人,然而随着对他的认识越来越深入,却渐渐发现,项述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
他会在午夜长安城大街上,遇袭之时带着自己抽身而退,只为避免巡城士兵撞上强大的敌人,枉送性命。与任何人交手,几乎全是自恃强悍武力,点穴将人放倒。迫不得已要教训人,亦点到为止,唯一一次看见他杀人,却是清河公主。后来陈星反复考虑过当时局势,确实情况所迫,不得不动真格。
项述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回到敕勒川后,项述更认真地维护古盟,让各族和平相处。对他来说,这个责任非常重要,哪怕阿克勒族与柔然人素有争端,项述亦不偏袒任何一方,对阿克勒人施以援手。
正因如此……
“我总觉得你的凶是装出来的,”陈星一语道破了天机,“因为你需要树立大单于的威信,让古盟各族敬畏你,所以才习惯了一副随时用武力压制他们的模样,我说得对不?”
项述蓦然坐了起来,陈星马上一避,生怕项述又动手揍他。
项述却披上袍子,一语不发,系着腰带,出了帐外。
“项述!”陈星坐起来,郁闷道,“咱们就不能好好聊聊吗?”
他明白到,自己一定说对了,项述其实是个内心温柔的人,他不像一个胡人。
“快出来!”项述揭开帐篷门帘,皱眉道,“穿衣服!”
陈星:“???”
深夜,远方大地传来微弱的震荡,整个阿克勒族营地尚在沉睡,项述是最先察觉异状的。他当即背起剑,快步冲进阿克勒王的王帐,喝了句匈奴语,不到片刻,营地几乎所有人都醒了。
狂风卷着暴雪,五更时分,陈星茫然跑出,项述已带领阿克勒族武士涉雪而出,守在营地外围。
“什么都没有啊!”陈星说。
“到后面去!和王妃一起!”项述弯弓搭箭,所有人异常紧张,仿佛都感觉到了,风里一股奇异的气味传来,冷风刺鼻,陈星却隐隐约约闻到了。
那是……尸臭味!
阿克勒人用匈奴语大声叫喊,项述愤怒地朝阿克勒王说了句什么,阿克勒王顿时十分慌张。众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