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颜贶,下了船一股劲来到李菡瑶下榻的高宅。厅堂上,李菡瑶正和江如蓝商议什么事,言笑晏晏,娇俏灵动,与东海上杀伐血腥的气势截然不同。
见他来了,李菡瑶客气招呼他坐,又叫人上茶。
颜贶坐下后才觉得尴尬:投降可不是什么体面事,这可怎么说呢?总不能说王壑让他来的。
再者,虽然他奉王壑之命来投靠李菡瑶,他却不打算给王壑做奸细,他也做不来奸细这活计,以李菡瑶之聪慧也不可能被他糊弄,他打算全心全意投靠李菡瑶,至于王壑能否收服美人心,令天下一统,他就不管了。他算想开了,他并不擅长谋略,只一心做事就好。
李菡瑶见他捧着茶盏发呆,心下诧异,笑问:“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这有何公干?”
颜贶惊醒,脱口道:“投降!”
江如蓝瞪大了眼睛,用看奸细的目光审视他。
颜贶很是羞愧,急急对李菡瑶道:“姑娘请听贶言:贶自败给鄢二姑娘后,在靖海水军的威信大跌。现姑娘委派江少爷率军驻扎在景江入海口,有取代靖海水军之势。贶无以应对,再无颜面统领靖海水军。贶曾被鄢二姑娘俘虏,姑娘宽大仁义,释放颜贶,并不计前嫌与贶联手对付潘嫔和镇南侯,替靖海水军报了仇。姑娘智谋超群,襟怀磊落不输男儿,令贶感佩。现贶处境尴尬,乞姑娘收留贶。贶定当全心全意辅佐姑娘,绝不敢有二心……”
他竭力表明忠心,想取得李菡瑶信任,因此越说越多。先还尴尬,不敢抬头;说到后来,索性豁出脸面了,抬头直视李菡瑶,自曝其丑,言语惨淡。
李菡瑶注视着他,认真听他表忠心;等他说完,便微笑道:“好。我答应将军了。”
颜贶一呆,戛然而止。
李菡瑶再道:“将军肯投效,李菡瑶荣幸之至。就请将军去溟州,统领南疆水军。”
颜贶傻傻问:“姑娘相信贶?”
李菡瑶反问:“为何不信?”
颜贶不自在极了。在他想来,李菡瑶绝不会轻易相信他,必要考验他一段时间,他得费一番周折才能取信于李菡瑶。谁知人家听了他一番话,就接受了他,并且委派他去溟州统领南疆水军,叫他如何相信。
但他不敢质疑李菡瑶。
若不信人家,何必投降?
李菡瑶察言观色,已知其不安,抿嘴笑道:“将军不必妄自菲薄。将军之前虽算计过我们,但那时你我各自为阵,兵不厌诈,胜负各凭本领。将军并非阴险狡诈之人,秉性爽直,既来投降,定是深思熟虑过,我为何不信?”
颜贶心里热烘烘的,感激道:“可是贶乃败军之将,刚投降过来,怎当得起姑娘重用?”
李菡瑶正色道:“不!南疆水军,非将军统领不可。”
颜贶忙问:“为何?”
他竟不知自己如此能干。
李菡瑶道:“将军不必问。我命表哥扼守景江入海口,并非挤兑靖海水军。靖海水军几番遭难,已是人心涣散,再难聚拢,无法承当戍守东海之责。故而作此调整。至于将军,我另有安排:镇南侯已死,南疆水军群龙无首,请将军速去溟州接管南疆水军,迟恐生变。”
颜贶道:“他们怎肯服从贶!”
李菡瑶道:“无妨。我即刻休书一封,将军去到溟州,交给溟州巡抚姬振涛姬大人,他自会配合将军接管南疆水军。”说罢就从左手边抽了一张纸,又提起架在白玉山形笔架上的小狼毫,低头写起信来。
江如蓝虽看不上颜贶,但李菡瑶如此安排,必有深意,她当然要支持瑶妹妹。
她板着色泽鲜艳的脸颊,鼓着嘴儿,对颜贶道:“你这个人,自己不晓得想:朱雀王还在这呢,瑶妹妹要算计你,也不能当着朱雀王。你怕什么!”
颜贶尴尬道:“不怕……”
李菡瑶抬头,意味深长道:“南疆现为朱雀王统辖,南疆水军不服你,朱雀王也会帮你的。”
颜贶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怪不得李菡瑶说“南疆水军,非将军统领不可”,因为他的立场,是维系王壑与李菡瑶之间的纽带。
然王壑信任他不奇怪。
李菡瑶为何也信任他?
唉,不想了!
王壑他看不懂,李菡瑶他同样弄不懂,既然这两人都让他放心,他便放心地去溟州。
他稀里糊涂地高兴起来。
不到半天工夫,颜贶便卸下靖海水军大将军一职,带着几个亲随扬帆出海,直奔溟州去了。
李菡瑶剿灭镇南侯,命江如澄扼守景江入海口,安定了东海,又在南海布下颜贶这枚棋子,随后下令班师。
王壑听说后,让朱雀王随行。
王壑道:“她率军回霞照,要应对汇聚在那里的文人士子。王爷与她同行,到霞照与谢相会合。”
朱雀王追问:“主上呢?”
王壑道:“自然也去。这样盛会,岂能少了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