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瑶笑道:“不敢与公子相比。不过我家姑娘没有公子的门第和背景,没有满朝文武可供她任用,身处市井乡野,便只能从市井乡野取材。好在民间出高人,市井乡野从来不缺有识之士,并非只有朝廷科举录用的两榜进士才能治国治经济。我家姑娘以为:为君者,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方能治理出上古尧舜之盛世!”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谨言尤其慌张。他不明白,这小丫鬟一向最有心机,为何把李菡瑶的底细一股脑儿都告诉人?大家都说笑,只有他忐忑不安:既担心这小丫鬟耍阴谋诡计欺骗父王和王壑,又怕她背叛李姑娘,带累他被李姑娘误会。
他始终不能确定这小丫鬟的用心。
再看王壑,也是他看不透的。
李菡瑶为何如此自夸?
因为她想预先打个底儿,让这些人了解她的志向、胸襟和手段,而不要一味地自高自大,认为男人才是这世间的主宰,女人只不过有些小见识,不配为君。
她自夸的很巧妙,与王壑翻手间控制朝堂、定鼎乾坤的魄力相比,她从细微处入手,所提皆是经商过程中的人事管理手段,看似平常,但如春风化雨,深合人心;便是将来她公开身份后,别人也不会觉得她是自吹自擂。
一般人听了这番话,只当她会做生意,然王壑、玄武王和朱雀王却听出奥妙来,也领会到李家一介商贾,为何能在乱世中迅速崛起,怎不心惊!
玄武王目光更加柔和了,笑道:“李姑娘的能力和手段,本王虽然无缘得见,但本王已经从你身上领受到了。——为送军粮,这一路来,你斩杀了几十位阻拦运粮的地方官,杀马贼、收土匪,其魄力便是我这个三军主帅也不得不赞一声。你这丫头说话行事,本王很喜欢。”
李菡瑶欢喜地笑了,正如小辈被长辈夸奖,或者无名之辈被位高权重者赞赏时一般表现。
王壑道:“姑父这话说对了,在侄儿心里,觉得观棋并不比李姑娘差,甚至还要强多呢。”
玄武王对李菡瑶笑道:“听听这话——观棋姑娘,壑哥儿遇见你是他的福气。你可要好好的对他,莫要辜负了他。”
李菡瑶急忙站起来,束手道:“王爷放心,晚辈绝不敢辜负公子。”这是她实在的心里话。
玄武王和朱雀王都笑逐颜开。
方逸生看得心忧不已,觉得这场景就像一群大灰狼围着一只小白羊,言语极尽诱惑之能事,哄骗这小白羊带它们去它的家,把那一群羊一网打净。
正说笑间,谨言的亲军拿了两份密信来,交给王壑,说“京城转来的,说是江南传来的消息。”
王壑忙接过去,打开来看。
众人一齐收声,都盯着他。
王壑看了一眼,先抬头对两位王爷道:“是赵兄弟的信。”
赵宁儿一听是哥哥的信,迫不及待问:“说的什么?”
朱雀王瞅她道:“横竖跟你无关。他又不知你跟公子在一起。就有家信,也是寄给你父亲。”
赵宁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但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壑。
李菡瑶也想知道,赵朝宗这小子对王壑回禀了些什么消息,有没有对王壑说她的坏话。
王壑飞快地浏览信的内容:信是用大白话写的,赵朝宗没读多少书,文法有限,他又竭力想把江南发生的事统统都告诉王壑,于是分了一、二、三,一条条这么陈述出来,读来倒也清楚有条理,然王壑看着看着,脸上笑容就淡了、沉了,还飞快地用眼尾余光扫了李菡瑶一眼,似乎信里提到了她一样,至少写的事情跟她有关。
李菡瑶见他这样,心想:“莫不是赵小子真说了我的坏话?但不知说的什么,倒要好生应对。”
据她猜测赵朝宗信的内容,不外乎江南的形势,她便努力回想,自己都曾干了些什么。
原来她自来到北疆后,一心只顾想主意把军粮运来玄武关,到了玄武关以后,又一心只想着对付安国,竟把江南的事抛在脑后了。后来战争结束,也是忙得不得了。跟王壑在一起时,王壑也问过她江南的形势,她只笼统地概括了几句,说江南安定,叫他别担心。现在仔细一想,便想起来了,也明白了,为何王壑要用那种眼神看她。
王壑看完,抬头,面对玄武王询问的目光,不知如何开口,可这又不是能瞒的事,也瞒不住。他便道:“晚辈给王爷念念吧——”念信之前,先对李菡瑶意味深长道:“李姑娘真是好手段!”
李菡瑶尴尬地笑。
王壑念道:“弟子归敬告兄长……”
接下来,就是赵朝宗罗列的江南消息:
其一,范大勇率湖州地方禁军围剿李家,靖海大将军颜贶想在旁捡便宜,被鄢芸诱入天青山天鬼峰下,炸死了范大勇的副将宋平,又活捉了颜贶,俘虏几万禁军和水军,现在都囚禁在天鬼峰下,由胡齊亞训练,并建造军事要塞。李菡瑶通过这要塞,把持了江南两大水域——景江和泰江。
才念了一条,就惊呆了一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