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静晖冷静道:“不怕!”
他见欧阳薇薇激动得身子微微轻颤,便扶着她的胳膊在美人榻上坐下,耐心劝解并鼓励。
“弟弟认为,李姑娘值得追随。”
“她可是在造反!”
“造反就造反!姐你别怕,这天恐怕要变——王相和梁大人死了,朝堂风云变幻,江南远离京城,消息迟缓,但我估摸着年后消息应该就能传来了。”
“什么消息?”
“皇上抄了忠义公府,还要诛杀王家和玄武王等忠臣重臣,他们怎会坐以待毙?加上安国入侵,内忧外患,大靖已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最迟年后,天恐将变!”
“静晖你不看好朝廷?”
“不论如何,姐你只管走,从此只为你自己活,再不要管欧阳家。放心,爹娘跟前有弟弟尽孝。”
欧阳薇薇眼泪夺眶而出。
弟弟竟与她不谋而合!
欧阳静晖不语,只握紧了姐姐的手。他在书院接到姐姐的信后,当时便做了最坏打算:万一不能劝得父母回头,便掩护姐姐逃婚,让她跟李菡瑶去。
他要为姐姐撑起一片天!
唯一遗憾的是:这样一来,他们姐弟很快就要分开,往后他再也穿不到姐姐做的衣裳、吃不到她做的点心了,也听不到她细心温柔的叮嘱……
然眼下这事还悬着,还未落定,不是伤感离别的时候,他强撑着鼓励欧阳薇薇:“我知道姐一直羡慕李姑娘活得恣意、从容潇洒,我也钦佩她的胆略和智谋。姐姐去了她那里,再不用藏拙,尽管放手施为。听说徽州鄢巡抚之次女——江南第三才女鄢芸也跟了她呢。有一天,弟弟希望也能听见姐姐的名头,与她们相提并论。”
欧阳薇薇哭了一会,终下定决心,对欧阳静晖道:“这样也好。这天下还不知怎么乱,咱们欧阳家也该留条后路。我这一去,若将来无事便好,你们便只当我死了;若欧阳家有难,我也能接应你和爹娘。”
欧阳静晖忙道:“我就是这意思。”
欧阳薇薇疑惑问:“你怎会想到这个?”
她心里一直当弟弟是孩子,凡事都护着他,然弟弟今天说话行事都出人意表,坚定地将她这个姐姐护在身后,并为她谋划未来,考虑周密,很令她意外。
欧阳静晖小声道:“夫子提点我的。”
欧阳薇薇恍然大悟。
这位夫子姓王名衷,算起来是王壑的堂伯父——王相的族兄。十几年前,王衷曾在湖州任学政,后来去了青山书院。欧阳老爷最会钻营的,当年宴请州府官员认得了王衷,后来见儿子读书聪慧,便带儿子去拜望王衷,求他指点欧阳静晖学业。欧阳薇薇听弟弟说,王衷很看重他,待他如子侄,不仅教他学业,还教他为人处世。
这次王家遭难,王衷身为王氏族人,自无法独善其身,所以匆匆赶回京城,临别时嘱咐了欧阳静晖一番,话里话外提点他关注朝堂和天下大势。
想通这一层,欧阳薇薇对逃婚行为多了些底气,少了些心虚,不再担心连累家人,而是要为家人闯出另一片天地,为此,她不惜抛却过往,孤身踏上征程。
接下来,姐弟仔细商议。
欧阳薇薇见弟弟专注地帮自己谋划,而自己竟不信任他,不由羞愧,小声告诉他道:“静晖,其实姐姐早就想好了,若是爹娘不肯拒亲,我就逃婚。”说完垂眸,不敢看弟弟,生恐他怪自己不该隐瞒他。
欧阳静晖愣了会,无声微笑。
欧阳薇薇等了会儿没动静,抬眼一看,弟弟正瞅着自己笑,不由纳闷问:“你不生气?”
欧阳静晖摇头,欣慰道:“我就知道姐不是懦弱女子,绝不会甘心命运摆布。害我担心半天,怕姐不敢逃,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劝姐,谁知都没用上。”
欧阳薇薇噗嗤笑了,小声嗔道:“哪有你这样做弟弟的,怂恿姐姐逃婚。你胆子大呀!”
欧阳静晖冲她眨眨眼,道:“这说明我们姐弟心有灵犀,姐弟所见略同。”
从这天后,欧阳静晖时常外出,去酒楼茶肆消遣时光,回来不是闷在房内,就是跟欧阳薇薇待一块。
欧阳老爷和太太都只当他心里不痛快,也不管他,只要他不胡闹搅了这门亲,都随他去;况且欧阳薇薇就要出嫁了,他姐弟相聚时日无多,正该多亲近。
婚期定在来年阳春三月。
欧阳太太全力为女儿置办嫁妆。
年底,欧阳薇薇两次逃婚。
却故意被人发现、追回。
最后,欧阳老爷软禁了她。
欧阳静晖又跟父亲发了好一顿脾气,跑出去了,几天未归。趁此机会,他终于联系上了李菡瑶的人,发出了求助讯息,直到除夕前一天才回家过年。
正月初,京城的消息终于传来:
王壑、张谨言、李菡瑶联手发动皇城兵变,太后和嘉兴帝先后薨逝,大靖灭亡,震动天下!
欧阳姐弟再不迟疑,紧密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