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江南,春风绵了,春水绿了,柳条怀苞,燕子斜飞,处处都透着勃勃的生机。
李菡瑶赶到湖州景泰府霞照县,悄悄回到杏花巷李家别苑,跟先一步到达的观棋会合。
观月楼,主仆见面。
“鄢姑娘现在何处?”
“鄢姑娘去景泰府了。大掌柜传信来说,范大勇率兵一万,联络景泰知府和县令要对太平工坊下手。”
“爹爹呢?”
“老爷在徽州府城。”
“还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有。欧阳姑娘不满家中替她定的亲事,几次逃婚,去年底还被婢子救过一次。如今被软禁在家。她不甘心,得知我回来,派人来求救,希望姑娘帮助她。”
“派的谁来?”
“欧阳姑娘的丫鬟。”
李菡瑶沉吟道:“这是人家家事,若是平常,我们不该插手,然眼下欧阳家勾结官府,这桩姻缘背后,是针对我李家的阴谋,我们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
元宵节刚过,刘老爷便赶到霞照;紧接着,在外地的刘嘉平和刘诗雨也被招来别苑。
刘老爷宣布亲事决定。
儿子和女儿一齐反对。
刘嘉平道:“姓范的粗莽汉子,如何能与妹妹匹配?况且他前妻已死,眼下是续弦,妹妹怎能给人做继室?也太委屈妹妹了。他无非是想利用我刘家……”
刘诗雨打断哥哥的话,激动道:“他就是利用刘家!爹爹,你便不顾女儿死活,也要考虑刘氏一族的兴衰。想对付李家,李姑娘是那么好对付的吗?潘织造、陈飞前车之鉴,爹爹都忘了?连皇帝都死了,李姑娘的手段可见一斑。爹爹这是要将我刘家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刘老爷见一双儿女反应激烈,且对自己言辞不敬,不由气怒,拍桌道:“住口!不孝的东西!怎么跟长辈说话?”
刘嘉平忙道:“妹妹一时情急,爹爹莫与她计较。”一面推刘诗雨,示意她向父亲赔罪。
刘诗雨擅长经管商务和人事,在待人处事上极为圆通,刚才因一时愤激,才谴责父亲,现被哥哥打圆场,意识到这样跟父亲顶撞,不但于事无补,反会激怒父亲,令事态恶化,有心弥补挽救,忙跪下赔罪。
“女儿不孝。爹爹莫要生气。”
刘老爷气才消了些。
他很宠爱这个女儿,就是因为女儿识大体、知进退,比儿子还合他心意,故而看重。
刘嘉平忙又给父亲添茶,道:“爹爹莫要上火。我们年轻,见识有限,爹爹坚持结这门亲,想必有考量,不如说给我和妹妹听听。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他想着先让父亲把理由说出来,他和妹妹再逐一反驳,比这么乱糟糟地争论要简洁。
刘老爷也正要教导儿子女儿,遂扶起刘诗雨,语重心长道:“我是为了刘家,也是为了雨儿!”
刘诗雨心道:“才不信!”
不过是为了家族而已。
刘嘉平赔笑道:“父亲操心,我们都看在眼里。父亲请讲,儿子和妹妹都听着呢。”
刘老爷道:“这要搁在以往,我也不答应这门亲。我刘家虽是商贾,也有些实力,也有些背景,我刘景仁也不屑卖女求荣!然现在不同了:皇帝没了,天下大乱。乱世之中,任你豪门贵族,也比不上兵权在手!”
刘嘉平兄妹:“……”
这话有理,但并不充分。
他们没有插话,静等下文。
刘老爷继续道:“京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那王壑和张谨言要不是靠着玄武王,能成功?”
刘嘉平忙道:“玄武王在北疆呢。听说安国进犯,还向京城求救。梁大人这才为国捐躯。”
刘老爷道:“这个为父知道,但玄武王拥有兵权,才是王壑造反成功的最大依仗!”
刘嘉平:“……”
刘诗雨瞅了哥哥一眼。
他们决定不跟爹争执。
刘老爷道:“这范大勇若是个无能的,我也不提他。比如前任花将军,只知一味地吃酒赌钱,被李菡瑶俏没声地劫了军火,又丢了性命。这范大勇是个有本领的人,在朱雀王手底下待过两年,转到地方上来,因为没有背景,才一直不得志,做了多少年指挥使。花将军死后,群龙无首,他趁机就上来了。这就叫‘乱世出英豪’!他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又有运气,掐的时机也好,又年轻,才二十来岁,就做到三品的官职,前途不可限量……”
花将军是李家宣告造反后,拿来祭旗的第一个倒霉鬼,还是个醉死的水鬼。当时李菡瑶已经进京,鄢芸设计,观棋指挥,将花将军吃酒的花船弄翻了,船上船夫歌女都获救,只有花将军与一干手下淹死了。
然后,范大勇领兵对抗李家。
李菡瑶造反的消息传到京城,花将军的死讯也随同奏章一块报了上去,因怕石村镇驻军无人统领,简繁顺势就推荐了范大勇,升他为地方禁军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