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道:“这就对了。来人道,李姑娘至今下落不明,无论是抗旨,还是真的香消玉殒,李家都败落定了。若你坚持拒亲,只会令李家覆灭更快。”
落无尘听得一怔,随即脸上浮现浅浅红晕——气得!温家打听出李菡瑶是他的心结,这是要逼婚了?
真真是岂有此理!
他淡淡道:“那更不能应了。这种人,官位虽显,品性低劣,若为了一时的平安而屈服于他,谁知将来会不会被他家连累,沾上更大的灾祸?”
还有一件就是:他很清楚李菡瑶的秉性,那是最不愿受制于人、最恨被人胁迫的——想想之前,潘家是如何逼迫李家的,李菡瑶又是如何反击的,便清楚了。今日,若他应了温家亲事,李菡瑶知道了,不但不会感激他,反会责怪他无能;要保李家平安,他只能另辟蹊径。
落霞赞同地点点头。
他和儿子一样傲气。
温巡抚看上他儿子,他脸上很有光,然落无尘眼下无心亲事,温巡抚就算不肯放弃,也该说得委婉些,居然用李家来威逼,这种人他如何能瞧得上!
他问:“那你要如何应对?总不能连累李家。你李叔父已经心力憔悴,不能再出事了。”
落无尘道:“儿子明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此事应付不了,其他事也难应对。一步退,步步退。李妹妹接连遭遇大事,都没有退缩,儿子何惧!”
落霞道:“你想如何应对?”
落无尘道:“将作坊脱手,左手出,右手进,转明为暗,换个东家继续经营。这对李家更有利。”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对策。
李菡瑶若未死,将来隐名埋姓生活,李家的产业势必要明转暗,才方便她经管;李菡瑶若真死了,李氏族人定会掀起纷争,为免烦恼,转移了才消停。
落霞道:“这是个法子。为父即刻给你李叔写信,将此事告知于他。只是我们得罪了温巡抚,温家在京城也有些势力,倘若他阻你入仕,你要怎办?”
落无尘从容道:“李妹妹失踪一事尚未查明,他暂且不敢动手。至于将来,李伯父已将儿子举荐给鄢大人,将来投到王相和梁大人门下,不成问题。”
落霞见他有筹谋,放心了。
然仅仅过了两天,李卓航便从徽州传来消息,说王相被安国扣押,朝堂局势骤变,鄢计已经被迫害致死,让他们急速预备,他要将太平工坊转手。
落家父子震惊万分。
落无尘沉重道:“儿子暂时不用入仕了。”
落霞茫然点头。
准确来说,是不能入仕了。
时势造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和际遇,眼下对落无尘来说,显然不是科举入仕的好时机。
即便考上了,只要有人在嘉兴帝面前透两句话,说他与李菡瑶如何如何,天子心里便会扎根刺。当然,若是个襟怀磊落的君主,这算不得什么;但就目前嘉兴帝的所作所为来看,可不是什么襟怀磊落的君主。
简繁对鄢计下手,是个风向。
官场上都是人精,嗅觉灵敏。
很快,温巡抚朝落无尘父子施压了:他借配合钦差大人追查李菡瑶下落为名,责令景泰知府查封李家,说有人揭发李菡瑶死遁抗旨,要搜拿李菡瑶。
李家一旦查封,买卖将瘫痪。
江如蓝的船厂也要受到影响。
落无尘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连李菡瑶也比不上——李菡瑶有势力和实力,可调动一定的人力物力与对手相抗——他要如何破解这困局?
少年胸有成竹、毫无怯意。
李妹妹正在看着他呢!
他绝不会让李妹妹失望!
李菡瑶确实在留意落无尘。
湖州某个小镇的河埠头,停靠了许多的乌篷船、小渔舟,都是来卖谷粮的,因为这粮商出的价,比别家高了两文钱,引得方圆百姓把仓底都倒出来了。
排在后面的船主人大声询问前方船上的人,问价钱如何、斤两克扣等会影响他们收益的一切琐碎要点,并在心里合计自家能卖多少钱,可能令手头宽裕些。
等计算完,个个都笑了。
秋阳暖暖地照着,河岸上大杨树和垂柳静静地立着,一波波的船来船往、人上人下,搬运粮食,得了钱再拖儿带女地去镇上买东西,呼爹叫娘、人喊狗叫,喧嚣声随着水波荡漾,营造出一副盛世太平景象。
粮行廊檐下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穿天青色锦袍,白面如玉,左右各立着一个俏婢,台阶下还有四个小子束手待命,正看着院里众人秤粮食。
看了一会,少年信步走出来。
走到河堤上,看埠头大小船。
两俏婢紧跟在他身后,到外面,脸上神色活泼了些,瞧着河里热闹景象低声笑语:
“没想到这么多人。”
“还是少爷会做买卖。”
少年听了只微笑,不说话。
一个精瘦的汉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