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清冷的月光下,衣裙飘飘的白衣女人,李旦也有些不淡定了。“这是上官虹重-生?不,是回魂。”汤圆说话有些结巴,脸上泛出亮晶晶的水珠,是冷汗。 两个人的酒意都瞬间退去,刚才在酒桌上谈古论今天的风度完全变成深深的恐惧。 啪地一声,汤圆捡起一块卵石就扔了过去。落点离白衣女人还有二三十米,由于周围很静,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女人也转身朝两人的方向看过来,毕竟有点远,除了鲜红的嘴唇,五官都看不清楚。 只见她瞬间站立起来,抬腿就跑,左手上还抓着一样闪着亮光的东西。因为裙子长,也不知道双脚有没有着地,远远地看着好像是在飞。 汤圆这时倒是冷静下来:“绝对不是鬼魂,肯定是人,鬼怕亮的东西。”李旦这时也已经回过味儿来,没有理他,直接向女人追去,汤圆赶紧跟上。 两男一女在河滩上跑出一百多米,白衣女人身体突然一歪,像是绊了一下,发亮的东西脱手落在石头上,碎成了很多片。李旦这时几步就赶了上来,看清楚地上的碎片是水银镜子。 女人正垂着头发,一手撑着地,一手摸着自己的脚踝。见两个男人已经靠近,立刻抬起头来大喊:“别过来,我报警了!” “小姐,别紧张,我是记者,是来做调查的”,汤圆说着从衣兜里掏出蓝色的记者证扔了过去。女人借着月光打开证件,仔细看了一下,怯声问道:“你叫倪元青?” “错不了,照片上有新闻出版署的钢印,我是日报社的。” 又对照着证件上的照片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汤圆的脸,女人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李旦走上前来,把她扶到一块大石头上,随手从战术马甲里掏酒精棉和小瓶的云南白药,女人脚踝上有道3厘米多长的口子,应该是刚才跑动中被石头划的。 处理完伤口。李旦和汤圆说了他们正在调查河滩上半夜唱歌的事情,又问女人,为什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儿。 女人说自己叫刘诺,和上官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几天,本来是和上官虹一起到这边来采风,准备画展的作品。可上官虹突然离去,对她打击非常大,昨天晚上就独自来到河滩上,来凭吊密友。 李旦注意到,提到上官虹的时候,刘诺只说“虹”一个字,而且脸色苍白,身体颤抖,明显两人的感情非常之深。 随后,她又不顾脚伤,蹲下身,把碎了的镜子一片片捡起来。问了,李旦和汤圆才明白,这镜子感情是上官虹送给刘诺的生日礼物。 刘诺说,这个镜子在上官虹家族传承了一千多年。最早,是属于一代才女上官婉儿的。在唐朝的时候,玻璃镜子非常罕见,有位西域的商人从大马士革不远万里带到中土,敬献给了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又转赠给关系亲密的上官婉儿。 后来,在李隆基发动的政变中,上官婉儿被杀。上官家族立刻带着她在外宅中遗留的物品远遁福建,其中就有这个镜子。 说到唱《彩书怨》时,刘诺又哭出声来。汤圆很贴心地把自己的手绢递过去,她才慢慢止住抽泣。缓缓说起了自己和上官虹的往事。 五年前,她们两人从不同的地方一起考入美院,并且分到同一个宿舍。慢慢地相互熟悉之后,他们知道了彼此家里的情况,上官虹的家族传承了千年,上官仪和上官婉儿等都是文采卓然的历史名人。刘诺的祖辈虽然是商人,但远在唐朝的先祖刘禹铜也爱诗成痴,和当时的白居易等文人骚客都有很深的交情。 因为家族的传承,上官虹和刘诺都是打小就喜爱诗词歌赋。她们经常自己编曲,自己吟唱。惺惺相惜之下,成为了莫逆之交。在这首《彩书怨》的唱法中,上官虹结合了福建老家的方言和唐朝的古音,唱出来非常古雅,两人经常一起在月下吟唱。 听着刘诺的叙述,李旦心里也有点淡淡地感伤,对死去的上官虹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看起来,不论她和《洛神赋图》有什么样的关系,归根到底,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生而已。 随后,两人带着刘诺回旅馆取了行李,驾车返回市区。一路上,汤圆不断地和刘诺东拉西扯,明显是对这个女孩子上了心。 从刘诺位于北三环的住处离开后,汤圆一脸激动地说: “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古汉语,最喜欢的就是白乐天的《那首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境界,想来,刘家人绝对都不是俗人,今儿算是遇到真人了,这姑娘可是刘十九的后人啊!” 李旦一脸玩味地笑了,“别想了,你没看见她手上的戒指吗?” 汤圆惊问:“她结婚了?” 李旦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几次打量过刘诺手上花纹奇特的镂空戒指,明白那是很特殊的。这也意味着,她和上官虹之间绝对不止闺蜜那么简单。即便上官虹死了,她也不会去找个男人谈恋爱。 独自回到小区时,天还没亮。李旦想着要好好补补个觉。打开房门,客厅里的灯亮着,郑琪正侧坐在藤椅上吸烟。虽然自己没有给她留过钥匙,李旦清楚郑琪的身份绝对不止是一介文化研究学者这么简单。 “有时间吗,我想请你陪我回一趟奶奶家。”郑琪说话还是一贯地简洁,没有解释任何原因。李旦心里有点小小的不舒服,问到:“上官虹的事情你知道吧?” “知道,路上和你说。” 说完,这个冷冷的女子起身便要离开,临出门前告诉李旦,好好睡一觉,中午时一起开车过去。 听到连续的关门声,李旦知道郑琪回了1904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