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考上师范学院了,毕业了吗?”
“早毕业啦。”
“在哪儿工作呢?”
“过去一直在教书,最近生病了,闲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樊法印。他发现他衣领的纽扣从里到外都被剪掉了,而且做工很粗糙,是用最大针码缝制的。
“哎,我们天鹅河中学正好缺一个初三语文老师,正招聘哪,要不你来干吧?我现在在那里当校长。”
“那可太好了。”
樊法印拉起许乾铭的胳膊,说:“走,现在我就带你去。”
就这样,他跟着樊法印走了,一直朝北,不知不觉走出三四里路的样子,出了闹市区,前面出现一条浅浅的小河沟,没有桥,。河里放了几块垫脚石。
樊法印回头说:“这就是天鹅河,水不深,踩着这些石头过来。”
说着,他伸手来拉许乾铭。他的手很凉,许乾铭敏感地避开了,垂头盯着脚下的石头,一边小心地踩上去一边说:“没问题。”
樊法印伸手时,露出了里面衣服的下摆。许乾铭眼尖,从水面的倒影看到,那好像是一件蓝sè的缎面棉袄,没扣子,对襟处是用布带子系着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起头来——那不是涅盘人穿的寿衣吗!
樊法印见许乾铭站在那里发呆,就拽了拽他的胳膊,说:“你发什么愣?走哇!”
“你,你里面穿的是……什么衣服?”
樊法印掀起外罩,露出里面的蓝sè毛衣,织的是元宝针。接着,他又掀起一层,下面是一件白棉线秋衣。
“怎么了?”樊法印问。
许乾铭把这个yin影掩盖住,“嘿嘿”笑了两声,跨过河去。
又走了不远,就到学校了。校门前有几棵大松树,把校门遮了起来。绕过松树,看见两扇铁栅栏大门。
许乾铭糊里糊涂地在天鹅河中学上班了,教初三(一)和初三(二)两个班的语文课。
当天,樊法印就召开了毕业班教师全体会议,他说:“许老师除了担任初三(一)班主任,还任学年组长。现在,我们这个班子又齐了,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兑现我们的承诺——毕业百分百!”
天鹅河中学的管理实行全封闭式。所有的教职工都吃住在学校,平时不能随意离开,有一套严格的请假制度。
校园很大,有教学区、办公区、住宿区,还有一个很空旷的cāo场。
尽管这个学校和别的学校没什么两样,但是,许乾铭总觉得它哪里不对头。
比如说,教研组并不在一起办公,而是每人单独一间办公室。更奇怪的是,每个办公室的门上都镶着一张房间主人的黑白照片,那些照片都是放大的。惟独许乾铭的门上没有。
由于教师宿舍没有空床,樊法印就安排他临时住在办公室,里面有一张简易钢丝床。
还有,食堂里的馒头都干巴巴的,而且都印着红点,这也让许乾铭感到有些古怪,而大家却吃得满嘴喷香。
更奇怪的是,学校没有电。樊法印说,因为费用问题,电业局和他们学校闹矛盾,把电停了,正在交涉。为此,教务科临时制作了一批照明物品。自习的时候,每个学生课桌上都有一盏灯,有的是小玻璃灯,有的用一只小碗或小碟装油,点一根棉花捻儿。学生们就在这蝇头小火的光亮下,刻苦攻读。晚上,校园里漆黑一片。各个教室里透出的光亮,如鬼火一般,昏黄暗淡,摇曳不定。整个校园静悄悄。
就寝的钟声一响,所有的师生就像听到了防空jing报一样,立即丢下手里的东西,匆匆忙忙退出教室,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第一天晚上,大家都回了宿舍之后,许乾铭感到了孤独。
宿舍区被铁栅栏围着,有一个小小的令人压抑的门,有保安把守,那里面似乎是一个禁区。许乾铭甚至觉得,他和其他人是隔离的。
他一个人来到了cāo场上。cāo场四周种着松柏,茂密、凝重、yin森,在夜晚,看不见树影,只现出黑黝黝一片。他的全身像被无数冰凌穿透了一样凉,其他书友正在看:。
正凝神观望的时候,他发现树林前有一个黑影,他无声地忙碌着什么,好像抱着一个水管在奋力灭火,水的巨大冲击力使他微微摇晃,他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其实,他手里什么都没有,面前也空空如也,很像在表演哑剧。
许乾铭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看清是瞿寂忍。这个人是樊法印的外甥,在后勤管理舍务,兼初三(二)班副班主任。
在这黑糊糊的夜里,在这没有人迹的地方,瞿寂忍莫名其妙的行为让许乾铭感到有些恐怖。
他在干什么?
“瞿老师……”许乾铭低低地叫了一声。
那个人还在继续无声地忙着,似乎是一个不真实的幻象。当许乾铭再靠近一些时,这个人影却飘然一闪不见了。
许乾铭发现,这个学校里所有的人,都似曾相识。
教英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