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那股杀戮的冲动,还是安居一隅的愿望,都不足以支撑安久恋生。
安久一直以为自己情绪不稳定是因为精神问题,然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人是群居动物,除了本身怕死恋生之外,必须要以感情作为支柱,倘若没有一丝感情维系,再多的东西也无法填补这份缺失。
从前她是没有感情的武器,如今深埋的本能被渐渐唤醒,她越是体会得到感情,便会越会觉得空虚。
这种东西抢不来,她也不懂得怎样对别人产生感情,更不懂得怎样让别人对自己产生感情。
无论是前世今生,她一个人踽踽独行,没有变过。
与其说她失去了与人相处的能力,不如说她关起心扉,不愿也不敢与人接近。
一阵风过,启明堂前的雪悉悉索索的坠落在雪地里,惊起停落在枝头的麻雀。
安久抬手,门扉恰在此时打开。
莫思归一双桃花眼中满是诧异,待瞧见她一脸生人勿近,顿时兴致盎然,“哎呀,十四你回来啦!我听闻你们提前回来了,怎样?可有受伤?表哥这里有好药,用了之后保管不留疤。”
“启长老可在?”安久自动忽略他的啰嗦。
“外边冷,进来再说吧。”莫思归让开,引领安久进了药房内。
屋内充满浓浓的药香,药炉上药罐咕嘟嘟的沸腾,盖子被顶开,药汁四溅。
“熊孩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懒去了!”莫思归忙寻了一块干净的抹布包着药罐端下来。
“你随便坐啊!”莫思归用抹布顺手擦拭了地上的药汁,自顾说道,“这是阿瑗的药,听说她受了惊,醒来便哭个不停!可怜我那二表弟。年纪轻轻就没了,家主和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你伤心吗?”安久问。
莫思归习惯自己在一旁叨叨,本没想着得到回应,听见安久搭话,不由愣了一下。
“我在梅氏,同辈人中也就与大表弟、二表弟处的好些。”莫思归叹了口气,“我平素虽不大喜欢他总一本正经的说教,但他突然没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总觉得,过两天他就会来找我拿药孝敬二老夫人。若说伤心……大抵是医者见惯生死,要无情一些。我竟然并不多么难受。”
莫思归就是个话唠,尤其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总喜欢喋喋不休的问不停,这回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安久心平气和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我那惹人怜爱的小表妹呢?”
“梅十四?”安久道。
莫思归翻了个白眼。“是啊!难不成你以为说的是你?”
“你想见她吗?”安久没有气恼,“启长老说,双魂一体,越强的精神力越容易受损,你会扼杀精神力吗?”
莫思归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你要作甚?”
“回答我。”安久盯着他。
莫思归干咳一声,道。“我懂,但是没有试过,毕竟天下间像你这种情况极为罕见,能碰上一个,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给你个机会试试。杀了我。”安久道。
莫思归见她神情平静,更加好奇。“看你也不像是懦弱之人,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竟然要寻死。”
安久道,“你不是想见你那惹人怜爱的小表妹?达到目的就成,问这么多做什么,好看的小说:!”
“我才没那么傻,这事儿不管成与不成,智长老知道了,头一个饶不了我!”莫思归看了看药罐,“火太急,损了药效。”
他说着,竟然没有倒掉药汁,反而把它放在炉上继续熬。
“受惊这种事情,光靠药可不成。”莫思归兀自解释道,“有点药效就好,难不成还得靠汤药挨过心伤?世间可没这么神的药!”
安久盯着他被炉火映照泛红的脸,突然想与他聊聊,“你寄人篱下是什么滋味?”
莫思归抬头,呲牙道,“你这人真是不会聊天,哪有像你这样上来就戳人心窝子!”
“不然呢?”安久本着不耻下问的心态道。
“没什么,若是旁人,能有这么好的脾气?也就是我。”莫思归搔了搔头,撇撇嘴道,“你以为我自己贴上梅氏?老子一个人在汴京混的风生水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是梅氏非要把我接过来。”
他独身一人过着没人管没人问,过的虽然颇为自由,但也十分寂寞。当时是梅政景去接得莫思归,两人颇为投缘,莫思归便心甘情愿的跟着来了梅花里。
“都是那个没正经的表叔!把我哄过来就丢到启长老这里了。”莫思归往安久身边凑,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闹了一出,我眼下说不得也就跟我那大表弟一样。”
“不过我得说明一下。”莫思归急急补充了一句,“我一点也不小。”
“你非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不小?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表妹有想法?”安久鄙夷道,“禽兽。”
“知慕少艾何错之有?”莫思归取出红杏出墙的扇子给炉火添风,“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