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青眯着眼,却望不透浓重的夜幕,正如她望不到未知的明天。可看不见的地方,沙沙传来的脚步声,她却知道那属于谁。
一个人影渐渐靠近,黑色的帽兜掀了开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给皇上请安。”吴含若有所指的盯着许半青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福了福身,一双美目巧笑倩兮。
然这回离得近了,许半青却瞧得出,吴含眼角细微的纹路。眼下也略有些浮肿。不同于以往的少女气息,如今的吴含,周身都透着一股衰败的内宅妇人的味道。她甚至还敷了粉,不是寻常女子用以妆点的那种,而是完全遮盖了原本的脸色。所幸似乎用的也是高档货,不至于给人厚重的感觉。
看到归看到,许半青却不愿理那些闲事,只虚扶了一下,便直接问道:“这一别也是经年,一向可好?”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好。叫秦吴氏,太奇怪了,叫吴含,也太奇怪了。至于秦夫人秦太太什么的,又轮不到她。心底也暗叹,吴含为人怎样先不提,都是从前年少时的事了,只是从前吴含也是水嫩嫩的少女,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其他书友正在看:。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即便是嫁了人,也不该似她这般显露出老态。
吴含取了帕子拭了拭眼角,却是未语泪先凝:“皇上,您也说已是经年,又何来好与不好。左不过是物是人非罢了。”语气虽显得十分感慨,一双眼却不住左右乱转。
许半青晓得这是有旁的话要说了,就点点头,“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她可不耐烦与吴含在这虚与委蛇。感慨归感慨,可是路都是自己选的,便是后面过的不如自己从前设想的那边,也怨不得旁人。
吴含这才收了姿态,声音却依旧娇柔婉转:“皇上,此次出使。并非是乞颜老爷亲派。而是秦效仪自作主张。为的却是结交朝中大臣。”
这回许半青是真真吃惊了。以乞颜保的脾气,竟然有人能瞒了他出使大淮?难怪她一直觉得秦效仪来的突兀。只是这结交朝中大臣之说,却又从何而来呢?
见许半青不解,吴含就急了,抬手扯住许半青的衣袖,摇了摇,说道:“皇上,您有所不知,乞颜老爷已然病重,怕是命不久矣。秦效仪此人野心颇大。从前不过是蛰伏在乞颜部罢了。若是乞颜老爷撒手而去,这大齐。恐怕就要落入姓秦的手里。而奴家……奴家知道的太多了,必然也会被悄悄处置。”
许半青闻言,心只怦怦乱跳,一时难以消化:“你慢慢说,乞颜保得的是什么病?怎会就病重了?”从私人角度说,虽然与乞颜保并无多少父女情分,到底是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从国事上讲。当初是乞颜保力主议和,乞颜部之中未必没有反对的声音。不过是碍着乞颜保的积威罢了。若是乞颜保不在了,大淮与乞颜部的议和之事,恐怕又要成为空谈。
吴含抓着许半青的手又紧了紧,左右张望几眼,才道:“奴家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荼城已经被秦效仪控制了,乞颜保的那些儿子都在其他地方,消息并未外传。只怕等到人没了,才会叫乞颜保的儿子们知道。奴家若不是无意中发现了此事,恐怕也没有机会随着秦效仪来大淮。奴家就是担心,若是不冒死通报,唯恐家乡再次沦入乞颜部的屠刀之中。”
不得不说,吴含这几年还是有些长进的。一番话明面上是说乞颜部的困境和秦效仪的野心,实际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自己的功劳以及自己处境之危险。
可是这种时候,许半青却没心思跟她计较那么多。在听到乞颜保病重,荼城落入秦孝仪之手的时候,许半青就觉得心口一麻,紧接着,小腹就有些坠坠的。心里暗暗心惊,却不欲在吴含面前表现出来。无论吴含此来的目的为何,许半青都不打算与她多做纠缠。想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多谢你相告。”转过头去看白炎锡:“派人送吴小姐回驿馆吧,切莫惊动了来使。”
白炎锡躬身应诺。
吴含闻言面色一变,抓着许半青衣袖的手更紧了:“皇上,求您莫要忘了当日荼城的事!”
许半青心中一动,凝起双目探向吴含双眼。吴含只觉得一道寒光自面上掠过,登时有些怯怯的放了手。
白炎锡便一个箭步上前,拧起吴含的双手将她被转过身去。
吴含急了,大叫道:“皇上,你就不怕我把那件事说出去?”
哪件事,吴含与许半青都心知肚明。许半青是不怕的,反正她也打算将事情公布了。只是吴含这个人,却不能叫她留在大淮乱说。等她回了乞颜部,再说什么,就已经不会有什么影响了。与白炎锡相视一望,许半青点了点头,白炎锡会意过来,也点了点头。
吴含自觉手中握着最后一张底牌,原是不肯轻易交付的,可是此情此景,她却顾不得许多了,叫道:“皇上,你就不怕全天下人知道你欺瞒天下?当日之事,可不是就只我一个人知道,整个府里的人都看着呢!即便是杀了我,也依旧有我的心腹替我将事情散播出去……”
话音未落,后颈中了白炎锡一记手刀,身子立即瘫软了下去,其他书友正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