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院子里只余朱立升和许半青二人。相视对望了一瞬,又各自移开了视线。许半青就有些局促的道:“外面冷,进屋说吧。”
朱立升不发一言,转身进了房。
这房间曾经是许半青在这世上最熟悉的地方。随着朱立升进到内室,见床边案几上用油纸包着什么,凑过去果然闻到方才那种药味,便知是朱立升要用的药了。打开来,里面是一个个用小块蜡纸包着的药丸。想到柳二丫去烧热水了,便取出一粒放在一边,重又把油纸包好。
转过身,就见朱立升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许半青犹豫了下,问道:“怎么会受伤的?”朱立升以前是皇宫侍卫,又是队长,功夫自然是不弱的,又有谁能伤到他呢?想必是在混乱中受的伤吧。
朱立升却侧过脸:“三哥死了。”刘家一把京城围住,朱永升就趁乱逃了出去,先是与刘汉阳汇合,等到朱家的军队从凉州赶过来,才回到朱兆松身边。
朱兆松被擒的时候,朱立升和朱永升都在身边。朱家除了朱立升,却没有一个逃出来,是凉州守将周大川动的手。
朱家的人万万没想到,周大川竟然会临阵反戈。可以说,周大川是朱兆松一手提拔出来的,又把妹妹嫁给了朱立升。朱永升没有功夫,是第一个遭的殃。朱立升怎么也忘不了那天,一群人正在议事,毕竟刘汉阳死的蹊跷,刘家已是在怀疑朱家这边动过手脚。偏朱兆松又有些百口莫辩,刘家军见到凉州来的人俱是一脸戒备,朱家总不能跑上前去跟人家说不是我们下的手,。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周大川神情异样的走进来,朱兆松虽是为刘家的事烦心,还是问周大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想到周大川却一声呼喝,整个大帐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了。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朱立升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三哥拦在父王面前,大声质问周大川。而周大川却从身后抽出刀来,干脆利落的就将朱永升当场斩杀,身子几乎断成两截。
朱立升甚至来不及感觉到悲痛,就被人从身后砍了一刀。朱家的其他几个兄弟为了护着他和朱兆松,也被砍得砍杀的杀。朱兆松当时牙呲欲裂,一边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抵挡,一边问周大川到底怎么回事。
周大川停下动作,厉声道:“我问你,刘汉阳是怎么死的?”
并不是朱家人做的。
但当时情景,朱兆松又怎会这样答?一这样说的话,就泄了底气了,因此只长叹一声:“你我相交多年,你竟然不相信我?”
周大川就有些踌躇。
朱立升躺在地上看的分明,就在周大川犹豫之时,他身后有个人轻轻推了他一下。周大川就重又挺直了身子。
朱兆松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擒住,而朱立升则因为一开始就重伤倒地,反倒没有人注意他。那群人捆着朱兆松走的时候,周大川状似无意一般在朱立升身边停了一下,低声说道:“快逃。”
虽然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朱立升还是觉得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却是一动不敢动,只禁闭着双眼装死。想是因为他背上的伤较重,那些人又急着带着朱兆松去领赏,也没人注意他。隐约只远远听到周大川叫方才推他那人为李总管。
等到听不到周围动静,朱立升这才强撑着自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查看还有没有旁的幸存者,直接就往人烟稀少的地方逃走。之后他混进京城,找了个医馆包扎,想回平凉王府,但平凉王府早就被围起来了,他不知还能去哪,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石榴胡同,遇到了来打扫的柳二丫。
他想把事情讲给许半青听,想说他措手不及间就失去了至亲,想说他侥幸逃出来,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整日惶惶然东躲西藏。但却不知该怎样开口。末了只说了句:“三哥死了,几乎断成两段。”
许半青哑然的张了张嘴,想了想朱永升的样子,只见过一次,而且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甚至她这一年多来遇到的这些人这些事,都是从与朱永升的那次会面开始的。那安慰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嗫嚅了半晌,只得说道:“我看看你背上伤口。”
朱立升默然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脱下身上衣衫。
一条狰狞的伤口似怪兽一般横在他的背上,由左肩直抵后腰。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伤口上有些地方已经长出新肉,带着些粉红的颜色。许半青抬起手轻轻触了触那刀疤。
朱立升就打了个哆嗦。
还在正月里,天气原本就冷,许半青在外面走了许久,一双手冰凉冰凉,触到刀疤上,又是冰冷的刺激,又带了种隐隐的说不出的痒意。朱立升便忍不住伸手去挠。
“别挠,”许半青拍下他的手:“很痒吗?”
朱立升点点头,扭过头来指着背上:“帮我抓一抓,自己够不着。伤口快好了,痒的受不了。”
许半青凑近点认真看了看他背上伤疤:“不能挠,挠了会留疤。”这话却太过无力了。那么长的伤口,因发了新肉,已经从里面凸了出来,像一条奇丑无比的怪蛇伏在背上。就算是有什么灵丹妙药,恐怕也无法再恢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