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安回内院的时候,边走边想,是又气又恨。好端端的,怎么凭白就惹上了刘翰林呢?
这事棘手啊!
答应下来吧,实在是失了陈家的体面。说好的正妻变成了平妻,虽说都是妻,可这如何能比?婉如与林文轩虽说没有正式婚聘,但总是有过口头之约的。这若是传扬出去,陈家在京城的脸面还要不要?他陈正安在朝中的脸面还顾不顾?这不等于把脸伸出去,白白让人打了一巴掌么!
可若是不答应吧……
就刘光远那护犊子的性子,别说陈正安的前途完了,就是自己,将来怕是也少不了要被明里暗里的使绊子。这在朝为官与平头百姓能如何相比?若有人心心念念的想对付你,那可是防不胜防啊!想他为官十数年来,一直不愿为了蝇头小利与人结党,虽说树敌不少,可那都是犯了本质错误的。况且他向来谨而慎之,也不会傻傻的为自己树什么劲敌,每每进言弹劾,那都是手中有了铁证,能够一击扳倒的。刘光远是什么人?他是当今皇上的心腹啊!岂是他一个都察院给事中能与之抗衡的?
陈正安越想越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成。
他心中烦乱,锁着浓眉进了松竹院,准备找柳氏商议商议。那柳氏再不合他的心意,好歹也是官宦世家出来的,或许能有什么折中的法子也说不定。
陈正安进了房,看到婉君也在房里,正与大太太一起翻着账本。
眼看又到月末,账房将这个月各房的月例支出、采买账册、以及建新院子的花销一并给大太太送来过目,。大太太再是温软可欺,她也是陈家正经的当家主母,这样的日常花销账目是必须要看的。
“老爷。”账房的胡先生躬着身站在门口,看见大老爷陈正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知必是有事要与太太商议,便弓腰给他们施了一礼,“月底账房格外的忙,若无其他事,老奴就先回去了。”
“胡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大太太合上手中账册,温婉一笑,“账房的事情烦先生费心,这些账本看完了,我会让人送回去的。”
“那老奴告退。”胡先生依旧神色恭谨,待陈正安点头,便转身去了。
陈正安皱着眉进了内室,在窗前的榻上坐了。心里想着林姜氏的侃侃而言,不由得腹中升起一股怒火,还未立夏额头上就冒了一层的薄汗。大太太跟进内室,手里还端了盏茶,陈正安心中正烦操,接过茶来饮了一口,却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大太太眼里瞧着,不由疑惑道:“老爷这是有心事?”
陈正安叹了一声,尽管他们并非心意相通,但到底是少年夫妻,自己的心事又如何瞒得了她?于是将林姜氏的来意与她大概一说。
“竟还有这种事?”大太太闻言瞠大了双眼,继而愤愤,“这不是胡闹么!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出尔反尔?若真顺了他,陈家的颜面何存?老爷的颜面何存?咱们陈家在京城虽算不得名门望族,可也算得上有头脸的,怎能由着他想娶做正妻就娶做正妻,想娶做侧室就娶做侧室?!老爷答应他们了?”
陈正安又叹,皱眉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怎么会轻易的答应下来?”语气微微一顿,又道:“可那林姜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此事若是不应,闹将起来惹恼了刘光远……就凭刘光远对女儿的宠溺,必不能善了啊……”
大太太也沉默下来。她虽然嫁进了陈家,向来足不出户,但刘光远她还是知道的。翰林院的学士,专司起诏之职,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听闻他膝下有一爱女唤作清扬,养到十七岁都未出阁,不是嫁不出去,而是眼高于顶。
据说这刘清扬才貌双全,刘家上下三代未生过女儿,是以这刘清扬从一出生起,就是刘家众人捧在怀里的心头肉。还听说这刘清扬有一要求,不管是王公贵胄还是穷酸公子,若要她嫁,必得是她中意的才行。这刘清扬从及笄之年起,挑挑拣拣了三年都未有中意的,不是嫌人家太市侩,就是嫌人家没学问,有学问不市侩的,她又觉得人家长得不入眼。一番挑剔下来,就留成了老姑娘,可她的标准却是丝毫没有下降。
也不知这刘清扬怎么就看上林文轩了?难不成这林文轩身上有什么魔力,连刘清扬这样的都能驯服?大太太没见过林文轩,自是无从猜测。但林文轩与婉如的事情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未经婚聘,就私下定了终身,这种事情你可以当作美谈,也可以当作笑话。
想到若是为了婉如就与刘光远对上……大太太沉思了片刻,对陈正安道:“我看这事还得问问如姐儿的意思,若她愿意委曲求全自是好办,若她不肯……那与林家的婚事,依妾身看不如作罢!”
作罢?陈正安抬眼看了她一眼。
大太太温婉一笑,接着道:“老爷辛辛苦苦半辈子才熬到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因为儿女婚事就给自己树立这样一个死对头。莫说今日是如姐儿摊上了,即便是咱们君姐儿,也是一样的。”
陈正安听得心中一暖,果然是世家出来的,小事上不温不火的,大事上当真是毫不含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