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花园在西院,柳老太太住在东院,穿过两道月门,过了拱门便到了花园。园子里有一处温室,冬天一到便将那些不耐寒冬的花草搬进去养着,温室旁边搭了一处凉亭,名为赏月亭,里面置了石桌石凳,对面便是一大片梅树。
此时梅花开的正盛,姐妹几人进了温室,让人推开几扇窗,又备了茶水糕点,便坐在窗前赏梅。
坐了一会儿,九表姐直呼这样干看太没意思,不如去梅林里玩,八表姐皱眉道:“外面天寒地冻,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九表姐虽比婉君大了几个月,却在家中排行小,不及婉君沉稳,当下不高兴的说:“那也不能这样干坐着吧?也太没劲了!外面披上氅衣就是了,好容易大家聚一聚,怎能这样无趣!”
众人觉得她说的也对,聚在一起不容易,一时同意的也有,为难的也有。
萧沐春突然道:“不如我们玩花令吧?就以梅花为题好了,不用全首,一句即可。”
花令乃是闺阁女子们无聊时玩的游戏,以花为令,鼓声为限。鼓声起,众人以花相传,鼓声停时,花在谁手里谁便中了令头,按事先定的规则做一件事。几人都是大户小姐,自幼请了西席识字读书,作几首诗词倒也不难,实在不行也可以借鉴,好看的小说:。
这主意一出,众人立刻同意,便让婢女去取了花鼓,又从梅林中折了一枝梅花,便开始玩起了传花令。
第一轮鼓落,梅花停在七表姐手中正要递给九表姐,九表姐机灵,鼓点一停伸出来的手立刻缩了回去。七表姐只好佯怒一声,凝神想了一会,开口道:“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雪中独放的自然是梅花,众人叫一声好!
鼓点又起,这次却是停在了萧沐春手里,只见她微微一笑,似乎早有佳作,吟道:“寒柳翠添微雨重,腊梅香绽细枝多。”
比起七表姐的五言,这句七律更精确了一些,几人夸一句“好文采”,鼓声又响起来。如此玩了几轮下来,其他几人都轮了一遍,七表姐更是倒霉的连接了三次花令,婉君却是好运气的一次没有接到。七表姐恼怒之下朝那击鼓的小丫鬟使个眼色,终于当花令传到婉君手上时,那鼓点戈然而止,众女拍着手笑:“可算论到了婉君了,没得白白便宜了她!有什么好句子快念来给姐姐们听了,若是念的不好,我们可不认账!”
婉君早看见了七表姐给丫头使得眼色,无奈的笑笑,看着窗外盛开的梅花,思索了一会,缓缓吟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好一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其他几人闻言看着南墙下的梅花,远远望去满目莹白,确实如同婉君诗中所言。寒冬时分,百花凋零,唯有梅花一枝独秀,洁白若雪,与积雪交织一片,却有梅香隐隐浮动。寥寥数语,却将梅花不畏严寒的孤傲高洁诠释无遗,姐妹几人看着婉君一时钦佩不已。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击掌声,接着一道清亮的男音道出了众人心中所想,“好一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柳家姐妹听出是自己五哥的声音,脸上都带了几抹笑意,朝窗外喊道:“可是五哥来了?”
“正是为兄!”说着,柳家五少爷柳风的身影从暖房门口跨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人。
五表哥柳风今年二十有一,有别于柳家众人的文学爱好,偏偏自小好武,大舅父几经矫正都无法改变,无奈之下请了武功师父仔细教导,五表哥也确实是个习武的材料,短短数年便略有小成,十六岁投军去了西北,直到三舅父任了兵部侍郎,才调回京中做了神机营的一名副使,几年下来,更是凭着一身武艺做到了副参将。
神机营乃是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特别建立的一个编制,神机营非同小可,编制齐全,律法森严,成员更是千挑万选。主要责任就是守护京城的安全,如果遇到外敌侵犯,神机营随时都可能奔赴战场,挑起守卫国家的重任。
婉君和萧沐春却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人,当下有些慌乱,她们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小姐,怎能随意被外人看见容颜?急急的拿帕子遮面,却听柳风哈哈一笑,道:“早都看见了,现在遮掩为时过晚!”
萧沐春又羞又急,婉君倒是渐渐镇定下来。五表哥虽是武将,却也自小受诗书礼教,知道她们姐妹在此,还带了这人进来想必应是无碍的。
果然,就听柳风笑完了她们,又指着身边的男子介绍:“这是我母亲家中的远房表侄周天澈,说起来和咱们也沾些亲戚,算不得外男,你们就别遮遮掩掩那么小家子气了!”
两人这才收了帕子,端坐在杌凳上看向来人。
只见此人大约也是二十多岁,身高约八尺有余,着一件青色暗纹苏锦长袍,外罩一件深蓝卷貉子毛的氅衣,腰上挂着一块通体清透的白玉打成的络子。身材瘦削,剑眉入鬓,目若寒星,挺鼻薄唇,神情中带了几分冷峻,让人无端生出些许压力。隐隐竟有几分上位者的风范!
此人衣着虽多用暗色却藏不住那上好的料子,神情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