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腊八尚有五日,陈家上下便为准备腊八忙碌起来,。
刚给老太太请了安,婉君便陪着大太太听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上报采购事宜。柳氏端坐在红木雕花交椅上,旁边茶案上一盏茉莉白毫袅袅的冒着热气,婉君则垂手立在一旁打量那管事。
管事姓孙,年约四旬,一身干净布衣,狭眸薄唇生就一副精明模样,却并不是家生奴才,而是白姨娘的远房表亲。
陈家原本的采买管事姓黄,本是跟随老太爷多年的忠仆,后来因着年纪大了得了急病被放去城郊的庄子上养老,老管事本就病的突然,陈家一时寻不到合适的管事,恰好白姨娘说自己有个表亲多年行商经验老道,后来家道没落不如姑且一试。这孙管事倒也着实有些能耐,办了几次采买竟比老管事商讨的价格还低,加之心思缜密不曾疏漏,也便一直用了下来。
此次采办腊八节所用的食材种类繁多,报上来的价格每斗竟比去年高出不少,所有食材粗粗算下来竟要耗去三百多两银子。饶是柳氏平日里插手这些琐事较少,也看出了些端倪,当下翻着账册皱眉道:“今年的白果、栗子、莲子、桂圆、松子、红枣怎地都比往年贵出许多?”
见柳氏询问,孙管事面上一副恭谨神色回道:“回太太,今年恰逢洪涝,作物减产,粮价徒涨,莫说这些稀罕物,就连米价一斗里也是一下涨到了八十文钱的。”
今年夏季洪涝,就连北方都曾几日积水,有那地势洼的地方更是一片汪泽,南方更不必说,村镇被淹举家迁徙的数不胜数,许多地方庄稼都泡在水里颗粒无收,粮食一时金贵起来,往年十五文一斗的米粮一下涨上了数倍。
孙管事的话里挑不出毛病,柳氏一时无语。往年腊八节家里只需给亲友送些腊八粥,今年却是说了要给陈正安同僚相送,自是要多放些如白果松子桂圆等金贵食材,又加之需求量大,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虽说陈家家大业大这点银子自是不放在眼里,可若是价格贵的这般离谱,恐又让老太太挑出事来。要知道陈正安官居四品,岁俸也才不过四百两,筹备一次腊八节竟差不多耗去陈正安一年的俸禄,老太太知道了不震怒才怪。
婉君见状接了账册来看,仔细翻阅似是不解的朝柳氏道:“娘,这去壳松子不是北方才有么,虽说今年洪涝,但损失的多是南方,怎么这以往二两银子一斗的松子今年竟涨了五倍?还有那白果,竟要二十两银子一斗,光这白果一样就要花去二百两,这可不成了吃金子了?”
“拿来我看。”柳氏眉头一挑,取过账册又细细看了一遍,果然见那账册里疑点重重,大米是八十文钱一斗,糯米却要五百文钱一斗,除了婉君指出的松子和白果,莲子、核桃仁、栗子的价格也俱高出往年三到五倍,当下有些了然。
柳氏看完甩下账册,怒道:“孙管事,我瞧你素来也是个精明的,往年遇上洪涝可曾有过这种天价?莫不是你欺上瞒下,有意虚报!”
孙管事被唬的一愣,急忙跪地辩白道:“太太明察!小人为府里办事一向尽心尽力,实在是今年洪涝成灾才使得米价如金啊!”
孙管事一口咬定是洪涝所致,跪在地上察言观色,大太太尚未表态,却见四小姐挂着淡笑向他问道:“却不知孙管事是在哪家米铺采购的?”
“这……”孙管事心下一颤,呐呐不语。
“孙管事可是连自己儿子开的米铺都不记得了?”婉君笑着问,声音愈发轻柔。
原来那孙管事虽然在陈府里做了管事,却因着白姨娘的面子并未入了奴籍,在府外也另有家宅,他的两个儿子也不在陈府做事,而是由白姨娘帮衬着开了几间铺面,几年来孙管事没少借着采办之便光顾了自家生意。大太太柳氏又一心只求安宁不曾争长较短,只要买来的米粮肉菜没有问题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那孙管事倒也不是很贪,一向只是比别的铺子稍稍贵那么一丁半点,就是这样也是没少偷着赚了陈府的银子,其他书友正在看:。这次白姨娘被愤恨蒙了眼,求到他头上想整一整柳氏母女,他也是一时起了贪念,想借着洪灾多赚一笔。
此时被婉君轻言慢语的提了起来,孙管事一时急的大冬天的额头冒汗,跪在那里急道:“米粮虽是在小人犬子开的铺子里采购,却是和其他商铺价钱无二,质量也是一等,四小姐莫冤枉了小人啊!”
婉君见他死不悔改,朝如意微微扬了扬下巴,如意立刻会意的拿了一本册子递给她,婉君飘然在柳氏身边坐下,手中翻着册子,眼睛却看向孙管事,眼神凌厉,“我这里倒有一本京城其他米铺的价目表,孙管事要不要看一看?”
说着,将手里的册子丢在孙管事面前。
孙管事自然知道其他米铺里什么价格,却不想这千金小姐竟然会遣人去打听市价,更是惊得汗流如注。
“孙管事,你还有何话说!”婉君收了笑,素手拍在茶案上怒斥一声。
“这、这……”孙管事嚅喏几声,垂头不言,似是沉思,片刻才叩头求道:“是小人糊涂,小人也是受了白姨娘的指使才做下这等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