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人正是赵武均。他原是因为今日宴请女眷,无需自己陪客,便在饭后往小书房去。路过梅林,因听见顾雨萼的一句诗,便住了脚步,及到后面,便听住了,暗想这位顾家表妹,看年龄比自己妹妹还要小些,竟有如此心境见地,着实叹服,倒是不辜负了那块琥珀。想及此处便想走进亭子,想了想却又顿住,只放轻脚步回身往书房去了。
天色不早,见顾雨芳换完衣服鞋子回来,顾雨萼也就与她姐妹一块儿回了正房。一时连氏便也与葛氏告辞,约了什么时候一块出城拜佛,带着姐妹俩回府去了。几天过后,赵晨却遣了婆子给顾雨萼送了十来块琥珀,道都是从南边收集的,见顾雨萼喜欢,便送了过来。顾雨萼虽有些纳闷,但见那琥珀确实精巧可爱,婆子说的又恳切,只得收下,只又重重的回了礼才是。
转眼便进了六月,天气越发炎热起来。顾府的女学里便也放了假,说起来也是为了姑娘们好,没的大热天的,一身汗湿的走去上课,太失了风度。
这天,久病痊愈的顾雨萝带着丫头小环,去秦姨娘院子里探望,刚到穿云门,便见陈姨娘由个小丫头扶着走了出来,一见顾雨萝,不等她打招呼,忙一把拉住,道:“我的六小姐,怎的就瘦成了这样?我这好容易天暖了,可以出门走走,刚见了你姨娘,竟似变了个人,怎的连你也这样?这可是怎么了?”说着便红了眼圈,忙用帕子擦着。
顾雨萝虽跋扈,但对这个平日里隐形人般,见面又对自己异常和善的陈姨娘,还是无甚恶感的,因此也就客气些,道:“劳姨娘记挂着,前些日子我也病了,便清减了些,好在大好了,没甚大碍。姨娘身子不好,也该保重些。今日来寻我姨娘说话?”
陈姨娘忙道:“谢六小姐惦记,我这病,天暖好些,天冷便犯,也就不当回事了。早听见说你姨娘病了,只我也病着,怕过了病气给她更不好,便强忍着不敢过来。今日觉得受用些,忙扎挣着起来,看看你姨娘。只我倒不明白,我是个药罐子罢了,怎么你姨娘那么个强健人儿,这次竟病的可怜,连带你也一样,更未听说有甚时疫,真让人纳闷儿。”
顾雨萝本就疑心自己姨娘的病是连氏不肯给请个好大夫,听见这话儿,更是气闷,恹恹道:“到底是姨娘们可怜而已,没人给请个好大夫。听说当年五姐姐病的都要过去了,太太还不是求神拜佛地给救了回来。我们没福气罢了。”陈姨娘忙止住她的话,道:“六小姐还请慎言!”说罢,只又爱怜地看了顾雨萝一眼,扶着丫头走了。
顾雨萝便带着丫头进了秦姨娘的屋。进门就见秦姨娘病恹恹的倚在榻上,脸色蜡黄,形容枯槁,两只眼窝都深陷了进去,哪有当初的神采?顾雨萝不禁悲从心来,眼泪就刷刷地下来了,好看的小说:。秦姨娘见她哭了,吓得赶紧坐起来,急着道:“这是怎的了?谁给你气受了?可是太太?那个面慈心狠的,见我失了势,变着法磋磨你是不是?”见顾雨萝摇头,又问:“那便是下人们,最是看人下菜碟,你说说是谁,我剥了她的皮!”顾雨萝忙按住她,道:“哪有人磋磨我,我到底是这府里的小姐,好歹有爹爹看顾。只是可怜了姨娘你。”说着又落下泪来。
秦姨娘见女儿心疼自己,又是心酸又是感动,便也哭了,道:“我这病怕就这样了,虽是好了,平日只觉没精神的很。只你该怎么是好?你爹爹也是个没心的,当日的情义竟都是装出来的。也罢,男人心哪靠得住,说来说去,都怪我当日装病,谁想到竟真报应的病了。”
顾雨萼听她提起,便想起刚刚陈姨娘的话,道:“可是呢,说起姨娘这病,真是蹊跷的很,当日不过是装的,怎么就真的病了?大夫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说是个小伤寒,到底奇怪得很。”秦姨娘想了想,道:“当日我为了装的像些,特意吃了些菩提草,难道竟后劲这样大吗?”
顾雨萝也听过菩提草,听说有人误食后,便身体虚弱,头脑昏沉,脸色苍白,到底无甚大碍,过几天也就好了,因此心里便还是疑惑,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聊些别的,问道:“刚陈姨娘过来,可说了什么?”秦姨娘道:“也没说什么。只说来看看我,倒也抹了回眼泪,说她病了便也罢了,怎的我也这么不中用,本来指望我能拉顾下三小姐。后便聊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顾雨萝便道:“这陈姨娘倒是本分,身体又不好,太太这些年便也不亏待她。”秦姨娘撇撇嘴,道:“那是看她无用,装出个贤惠样儿而已。我听人说,便是当年她的病,与太太也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老实懦弱,逆来顺受的,这才逃出了这一命罢了。她也未必不知道,刚还劝我,太太也算是好的了,到底不下狠手,让我也就随份些,到底是做姨娘的,低了人一头。”说着,又掉了眼泪。
顾雨萝心中却是一动,只觉更加纳闷,见秦姨娘也累了,便嘱咐她好好歇着,自己带着丫头出去了。走了几步,想起帕子落在屋里,便叫小丫头弦儿去取,自己因日头大,就走到后廊上休息。刚站定,就听见后面屋里两个小丫头说话。一个道:“这么热的天,姐姐还得守着炉子,我正一上午没差事,便替了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