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鸟,既杀百姓,也算计鞑子。”武若梅显然对这样震慑性发言感到满意,言辞间愈发犀利:“同学们,你们都应该知道,炊烟不是狼烟,烧不高,见不远,因此左近必有接应之人将消息一站站传递出去。所以,村里百姓烧烟示警,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一定会传到别的地方去。”
“你们有没有想过,附近乃至整个荆州的百姓听闻此事,他们又会作何感想?——烧烟示警,楚军送粮食,狄军亮屠刀,明明已经按照鞑靼老爷的吩咐办事,却依然落得屠村灭户的下场,哼哼哼……他们还敢烧烟么?”
“所以,不是感恩戴德,也不是顺从大义,而是害怕!——他们怕烧烟引来狄军,而狄军却打不过楚军,到最后反落得被狄军屠村的下场!这,才是荆州百姓由敌视转为配合的真正原因!”
武若梅特意拉长声调,“以上——就是兰儿同学写出来的答案!”
呼啦一下,所有人一起看向兰儿,目光中满是惊讶和敬佩,兰儿慌张地低下头,小脸通红,不敢作声。
“啪啪啪……”
慢节奏的掌声自后排响起,学员们闻声回头,这才发现竟是楚王坐在后面——他站起身,边鼓掌边走来。
学员们慌忙起立,座椅挪动的嘎嘎声响成一片,齐刷刷拜下去:“参见大王!”
武若梅躬身后退,刘枫踱着步子走到讲台前,双手扶案,扫视全场,“武院长刚才的分析,都听明白了?”
“是!大王!”
“你们,都是楚国未来的军官,国家的兴衰、战争的胜负、士兵的生死,就掌握在你们手里。给我记住!世上只有两种军人,活的胜利者,死的失败者,来自敌人的赞美只会换来家乡的唾弃——你们必须学会割舍!战争不需要仁慈,不需要名誉,更不需要廉耻,这些是拖累!是负担!是毒药!统统扔掉!本王只有一个要求:永远比你的敌人更凶残!更阴险!更狠毒!——现在,本王未来的将军们,回答我,军官的最高使命,是什么!?”
“带胜利回国!带士兵回家!”教室内轰然响应,回音震耳。
“下一次……”刘枫接过成绩单,轻轻举起,一点点撕碎,“我期待你们新的答案!”随手一撒,纷飞如梦。
“谨遵大王教诲!”
离开主楼,走在学院花园的幽僻小径上,二瞎子还陷在震惊中没有回过味儿来,思考着这样的教育方式,这样的思想灌输,究竟会培养出怎样的军官,继而又会带出怎样的军队?
刘枫忽然好兴致地向他分说起来:“毫无疑问,军略院的课程涵盖了各种韬略,学员们学习步、骑指挥艺术;学习如何更高效合理地挖掘壕沟、布置防线、组织士兵摆布各种阵型;学习大兵团协同作战和大规模后勤统筹;学习如何掌握士兵心理,揣摩敌方意图。相比天下其余几大势力,楚国已由下而上,打破了贵族领兵制的桎梏,在军队职业化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从今往后,我们不必将希望寄托在勋贵子弟中诞生某个天才统帅,坚实的中层军官队伍足以撑起整个军队的脊梁!”
“可是这还只是基础!真正重要的,是人,是人的思想,是对战争的深刻理解!这才是军略院的最高宗旨——楚国不需要纸上谈兵的理论家,不需要堪为师表的道德家,她要的,是一群只知道追求胜利,不择手段,没有廉耻的毒蛇与恶狼!”
前面的一大堆话,二瞎子听不太懂,可最后一句他听得格外明白,不禁打了一个透心寒颤——这样的军官,这样的军队,太可怕了!
刘枫忽然开口问道:“那个兰儿,你怎么看?”
“回殿下,够聪明,也够狠毒!——远非寻常女子可比!”二瞎子的回答是深刻的。他眼睛小,眼光却毒,丝毫不受兰儿柔弱外表的影响,只通过最本质的东西作出判断。
“从今天起,你就做军略院的侦查科教师,教授伪装、刺探、情报传递……”刘枫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替我盯紧这个兰儿,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要最详细的汇报。”
“是!殿下!”
二瞎子终于明白,今天叫他入宫,带他到军略院,甚至让他听课,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兰儿”——她,究竟是什么人?竟值得楚王费那么大劲儿?
越想越迷糊,也越想越凶险,二瞎子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刘枫忽然一笑,“你不要紧张,这只是普通的监视任务,不动刀子,也没有危险。——我知道,你重伤初愈,按规矩有一个月的假,可我还是夺情起复专挑了你,可知为何?”
“属下不知,请殿下明示!”
二瞎子正摸不着头脑,刘枫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石博、铁大勇、金黔……他们留下的儿女,都在这里,替我照顾好他们!”
“是……殿下!”
二瞎子噗通跪下,哽咽着磕下头去,再抬起时,楚王已走得远了,徒留一道泪水模糊的背影,深沉如海,伟岸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