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这句骂语,刘枫耳里炸雷般只滚着三个字——治蝗虫!
他几步冲过去,呼啦一把掀飞了帘子,露出一家三口人。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生得五官周正,其貌不扬,穿一身青色粗麻短衣,灰不溜秋尽是补丁,肋下豁开一道七八寸的口子,晾着一排嶙峋的肋骨。女人年岁小些,村妆陋质,粗手大脚的一个婆娘,一件蓝靛布衫解开半边,露出微瘪的乳房,正为怀里的婴儿喂奶。
突见一个红着眼的壮汉闯进来,男人吓呆了,女人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她把孩子往男人怀里一塞,却不掩乳,合身扑去先护住了半罐鱼汤粥,扯开喉咙大叫:“兵大哥!你们快来呀!——恶贼抢粥啦!”
正巧黑狼带兵巡到边上,听人喊抢粥,立刻拔刀冲过来,“妈的个逼!抢女人东西,活腻味了——啊!大王!?”
“大……大王?”瞧见独眼将军冲那恶汉跪下磕头,女人傻眼了,抱着半罐粥愣在那里。男人早跪下了,一抬头女人还站着,赶紧扯她下来,一起磕头:“叩见大王!大王恕……哎呦!”
话没说完,男人已被一把提起,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他,鼓风似的喘粗气:“你能治蝗虫?”
“能!能!大王你别吓他,他胆儿小!”女人一叠声儿地代答,死命地拧男人大腿,“没出息的!赶紧说啊!不要命啦?”
边上红鸾赶紧扯住刘枫胳膊,“放开,殿下,您先放开,——黑狼!快帮我拉开大王!”好容易救下那男人,一屁股坐地上抽风似的喘。
那男人惊魂未定,眼前却冒出一张如花似玉地笑脸,燕语温存地道:“这位大哥,别怕嘛,大王人很好的,你会治虫子吗?大王有重赏的!”
换个问法果然有效,那男人颤抖着点了头,“小……小…小的会治虫……”
刘枫激动得又要冲来,黑狼带四五个兵士一起上,这才抱腰拦住。红鸾忙挡住男人的视线,不放心,笑问:“那你为何不揭王榜?赏金封爵,不想要吗?”
那男人看了看妻儿,似乎镇定了下来,露出一抹苦笑,“小的……不敢……我…我是个逃犯……”
“能治虫,造反我都赦你!”刘枫冲不过来,梗着脖子叫。
男人一听大喜,张大嘴一个劲傻乐。女人先磕头谢了,“不造反不造反!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哪敢犯大罪,是家里穷,缴不起人头税,县里下了通缉……”
刘枫一听脸沉了下来,“人头税?我只收土地税,哪里来人头税?——你哪个县的?”
听见不收人头税,夫妻俩都愣了,忘了回话。
围观的百姓却一片大哗,有胆大的帮衬道:“我为大王作证,我们龙川县早不缴人头税了!”
“我庐陵的,只交土地税!从没交过人头税!”
“对!对!只交土地税!”
几十个百姓忽然跪下哭道:“大王!我们是揭阳县的!我们……我们两个税都缴啊!——人最穷,存粮最少,这回饿死的都是揭阳的呀!”
又是贪官!刘枫额角青筋抽动了一下,心头蹭蹭地冒火,他强压下了,环顾四周咬牙说道:“揭阳县,好!本王一定给你们个交代!——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连磕三个头,谢了恩,这才说:“小人石金奎,祖上三代典农官儿,专擅治虫,亡国了才逃往南方,做了庄稼把式,三年前我爹去了,这法子就传到了我这儿。”
刘枫急问:“什么法子!?试过吗?灵不灵!?”
“试过!万试万灵!”说到治虫,石金奎陡然焕发神采,拍胸脯道:“前朝永靖三年大蝗灾,青州全境受灾,只东莱郡没事,就因我爷爷在,用的就是这法子!”
“好小子……不!本王诚心求教,请先生教我!——红鸾赶紧记!”
“是!”红鸾哪敢耽误,只是身边没带纸笔,把心一横,先撕下一条袖管,又发狠咬破手指,准备记下这个救国救民的血方子。
石金奎深吸口气,吐了三个字:“养鸡鸭!”
红鸾连忙写下“养鸡鸭”三个血字,看看血干,再次咬破,问道:“接着呢?”
石金奎眨眨眼:“没了!”
“没了?!”刘枫跳了起来,“就养鸡鸭!?就能治蝗虫!?”
不仅刘枫,全场没一个人信,。纷纷叫道:“胡说八道!俺家有鸡有鸭,还不叫蝗虫啃个精光?”
石金奎有点慌了,他女人赶紧道:“大王!他说得都是真的!就是养鸡鸭!不过不是三两只,而是几千几万,甚至十几万只!——几天就把蝗虫吃光吓跑了!”
人群轰地一声炸锅了,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女人更急了,竟抽了石金奎一个耳光叫道:“没出息的!你爹死时说什么来!”
石金奎猛然一惊,好一会儿才梦醒似的缓过气,整了整短衣,竟也有几分官样,正容说道:“大王有所不知,蝗灾一般只发生在黄河流域,今年却过了长江,来的蹊跷,可知为何?”
刘枫眉头一跳,“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