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周雨婷的待遇好了很多,不仅章中奇笑脸相迎,更配了一栋带院子的两层小楼,位于第三层平台,与帅府一墙之隔。
傍晚时分,周雨婷独坐床沿。透过窗子,帅府楼阁赫然眼前,隐隐可闻女子低声窃语,不时射来一串串欢快的笑声,料想是刘枫的姬妾们闻捷而庆,心中不免更加郁郁。
幽幽叹息,眼帘低垂,连日车马劳顿,方才又曾哭过,整个人儿格外透着疲惫……
浑浑噩噩睁开眼,通红一片,仿佛遮了一层红布,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周雨婷吓了一跳,急急抬手揭去,入眼之处却是个头戴金花的健壮男人。铁甲狰狞,血迹斑斑,双目如炬,长疤横面,不是刘枫是谁?
这一惊非同小可,周雨婷失声尖叫:“你如何在此?你…你快快出去!”
刘枫狞笑,刀疤皱成了蚯蚓:“娘子如何这般心焦?这大红盖头该有为夫揭去才是!”言罢抖出一条红绸,肩上一挎,背后一系,胸前恰好一朵大红花。
周雨婷骇得花容失色,连连摆手,“你做甚么?不!不要过来!”,急急蹬脚往后躲去。
忽然惊觉,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袖子,丝质红底,金绣镶边,不对啊!她分明记得穿了一领素白公子袍啊!
低头急看,手摸头面,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换上了凤冠霞帔、锦衫红裙,抬头再看屋内,龙凤红烛相对燃,大红喜字遍窗贴。
这…这是洞房!
一念及此,周雨婷惊骇欲死,目眦欲裂,只是一个劲儿哭叫哀求,奈何刘枫不管不顾,哈哈大笑直扑过来,张开大手便撕她衣裳,可怜她一位弱女子如何挡得住打虎将?
一时间,红布纷飞,木床摇响,淫笑刺耳,惨呼凄厉……
“不要!”周雨婷一声尖叫,翻身坐起。俏脸如白纸,香汗透衣襟,气喘似鼓风,身抖胜筛糠。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被噩梦魇着了么?”视野渐渐清晰,入眼之处却是铃儿焦急的小脸。
周雨婷惊魂未定,慌乱四看,屋子还是那屋子,身上也还是那领公子袍,真是噩梦!好好!只是噩梦就好!
伪装瞬间崩溃,她猛地抱住铃儿,脑袋深埋肩上,呜呜咽咽哭泣起来。
铃儿轻轻拍她肩背,柔声安慰,“小姐别怕!铃儿在呢,只是噩梦而已!不是真的!不怕不怕……”
心下惊疑,两人自幼相伴,自懂事以来就从未见过小姐哭,为何一到这卧龙岗,还不满半日竟哭了两回了。
门外传来周武的声音:“公子!何事惊慌?”
“没事儿!”铃儿颇为机灵,高声抢答道:“是我失手打翻东西,惊吓了公子,周大哥自去忙便是!”
“是!”屋外再无声息。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周雨婷才恢复过来,想到自己在小姐妹面前如此失态,难免无地自容,不禁俏脸滚烫,将两道泪痕儿都蒸干了,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她,更不敢吱声。
铃儿是个百伶百俐的姑娘,如何不晓得她的顾虑,故作轻松地道:“这一路上坑坑洼洼的,可把铃儿颠惨了,几天都没睡好,一闭眼就天旋地转的,每晚都要惊醒个三四次呢,小姐这才头一回,铃儿心里可佩服了!”
周雨婷轻轻嗯了一声,尴尬渐退,心里稍感安慰,仍不敢抬头,却见一只银盘伸到眼前。
“小姐,你晚饭也没吃,用一些糕点吧,是我刚做的,还热的呢!”铃儿端着银盘,上面搁着四色糕点,还有一杯热茶,微微冒着热气。
尽管没胃口,可周雨婷不想辜负她一番好意,随手取了块绿豆糕,就着嘴边咬了一小口,嚼了半晌,既没咽下去,也没吃出味儿来。
见她情绪渐稳,铃儿小心地问:“小姐!卧龙岗不是咱们自己人么?为何打了胜战,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呢?”
“胡说!我哪有不高兴?”周雨婷心虚嘴硬地狡辩,可一对上铃儿会说话的大眼睛,不由叹了口气,“好吧,我是有一点点不高兴。”
“往日里小姐若是遇上不高兴的事儿,都会告诉铃儿,如今埋在心里,想必是有大麻烦了,对么?”
周雨婷下意识点了点头,长声叹息:“很大的麻烦!”
铃儿将银盘一搁,盈盈跪倒床前,轻轻握她双手,“铃儿虽是你的丫鬟,可心里却当你是亲姐姐,小姐若是心中有事儿,纵使铃儿帮不上忙,却愿意陪小姐一起难过!”顿了顿又道:“若是家族生意上的事儿,铃儿绝不会打听!可是这次……”
铃儿双手稍稍攥紧,明亮地眸子望她,“小姐!你口中的大麻烦,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么?”
“你…你怎么知道?”丹凤眼瞪成了杏眼,语气略显慌乱。
“小姐不必瞒我!铃儿已经猜到了……”铃儿浅笑嫣然,握住的手不放,柔声道:“今儿个来的路上,小姐两回失神,恰是铃儿提及小姐婚事之时,方才小姐梦中惊呼‘丑鬼走开’‘我不嫁’,两相一合,岂不是正解么?”
周雨婷再次泪盈于睫,既被猜破,索性也就不再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