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止咳,焦急心疼道:“家主保重!”
老人胸膛起伏,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嫣红,或许是病痛的折磨击碎了家主的伪装,又或者是希望的出现搅乱了老人的心防,他喘着粗气微笑着道:“叫…叫爷爷!”
周宇霆眼圈微红,“爷爷!……您的身子……”
老人轻轻摆手,“无妨!有那许多天材地宝续着,死不了的!”忽又挪揄笑道:“未见你成婚,如何闭得上眼?”
“爷爷!——您又取笑我!”周宇霆大窘,脸上竟飞起两朵红云,宛如孩童般撒起娇来。
老人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手,“来来来!跟爷爷说说,那条卧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周宇霆不及细想,脱口蹦出第一个词:“无赖!”
“无赖!?”老人先是一惊,继而露出狂喜之色,鼓掌叫道:“好!好一个无赖!爷爷就怕你说他是个英雄!英雄刚而易折!自古成大事者必要厚颜黑心,非无赖不足持!好好好!”
看着老人兴奋地手舞足蹈,周宇霆面色古怪,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出了第二个词:“英雄!”
犹在加额称庆的老人闻言一僵,“还是英雄!?”
瞳孔一收一合,目光茫茫,嘴里碎碎念道:“无赖?…英雄?…无赖!…英雄!……既是无赖,又是英雄?!”
借着老人愣神的功夫,周宇霆将此行所见所闻,包括谈判时的种种细节,事无巨细,点滴不漏地一一道来,老人认真听着,时不时插嘴问上一句。他问得很细,他仗是怎么打的,行军走哪条路线,他谈判时说过些什么,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当周宇霆以玩笑的口吻,说出那句“天下第一世家”的时候,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老人长长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正奇相合,刚柔并济……确是人主之姿!”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可爷爷担心的是……留给咱们的时间,恐怕不够了……”
周宇霆若有所思地道:“临行前,那无赖曾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在未来三年内,他会设法让胡人转移目标,主攻两支起义军,义军不倒,我世家就是绝对安全的!”
老人再次坐起,目露异色,连连问道:“他真的这么说?他真的这么说?”
感觉到老人虚握的手骤然攥紧,周宇霆吃痛下微微皱起眉头,“是!我追问时,他却不肯说透。”
手松开了,老人哆嗦着从袖筒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条,其中一张似乎还沾着血迹,颤巍巍一递。
周宇霆接过了,一眼扫完——
第一张写:兴统十一年九月十七虎骑三万、绿营四万,围剿忠勇……
第二张写:兴统十一年九月二十狼骑三万、绿营五万,征讨义山……
他猛然抬起头来,目光闪烁不定,掩口惊呼道“他真的做到了?这么快!?”
老人目光炯炯,咬着牙一字字道:“散尽家财!倾尽全力!我们只有三年的时间!”
周宇霆面色一肃,恭声应道:“爷爷放心,宇霆晓得厉害!”忽又皱眉道:“就怕叔叔们不答应……”
老人冷哼一声,家主的威严瞬间附体,“这些个鼠目寸光的东西,明日,不!今日!爷爷就颁家主令,解散议事堂,今后族中一切尽听你调遣!——老头子我还没死,看他们还敢翻了天了?”
诸事已定,周宇霆起身告退,老人忽又叫住,“宇霆!”
“爷爷还有吩咐?”
“爷爷问你,他可知道……你是女儿身么?”
周宇霆愣了愣,眼波流转,慧黠机灵,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伸手一把抹过洁白如玉的脖颈,喉结已然不见,又轻轻揭下鬓角和眉宇间的一层薄薄细皮。说也奇怪,就动了这几处细节,整个脸部的线条和轮廓全都变了,迸射出一身男儿装也掩不住的艳丽容光,弯眉凤眼,琼鼻樱唇,娇美如花,清雅如月,整个屋子都随之一亮。
她取出一方浅饰竹梅的青色手帕,将几件道具细心包了,塞入怀里轻轻拍了拍。小手掩着口儿,格格笑道:“咱们周家的宗堂供奉,个个儿都是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凤儿的易容术堪称天下一绝,她传授的奇门本领,纵使学个皮毛也不是寻常可破的。只可惜孙女儿没练过内功,学不成憋嗓变声的技法,又不愿抹那伤脸蛋儿的着色药膏,那个无赖呀,只怕是把孙女当成了兔儿爷呢!”
老人丝毫不笑,神色肃然,语气森森地问:“雨婷,为了家族,你愿意牺牲自己的全部么?”
周雨婷笑容一僵,心思电闪之间便已了然,方才一抹动人的红晕瞬间退得干干净净,俏脸惨白如纸,惊慌失措地叫道:“爷爷!您说过婚事由我自己做主的!您亲口答应的!”
老人充耳不闻,眼眉低垂,默不做声。
良久,“请家主放心!”周雨婷垂泪下跪,悄悄改了称呼,“若大事可成,雨婷愿为家族牺牲一切!”
她明白了,曾经给她承诺的是慈祥的爷爷,而眼前的老人,却是岭南周家第九代家主——周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