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不是梦。
那些雇佣兵口中的‘顾先生’是顾佺,顾佺绑架了她,并给她注射了一种药物,令她四肢无力,神智不清。
顾佺用她来威胁顾希城,顾希城当然带着一匹人马杀了过来,黑白两道,枪林弹雨里,她的妈妈在看到她领口里抖落出来的项链时奇迹般地恢复了神智,并为了救她而挡了一枪,正中心脏,当场去世。
而顾希城也因为救她,左肩被打穿。
顾佺最后被狙击手当场击毙。
唯一算得上完好的人,只有简单一个人。
虽然那药物对她的身体影响极大,但只要配合治疗,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至少她只是破些皮挨了些揍而已,没有身上被打穿个窟窿眼儿。
但重来一次,简单真的希望那颗子弹射穿的是自己的心脏。
二十四年的母女情分,聚少离多,分离十年后,第一次面对面相处,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便是天人永隔。
造化如此弄人。
悲痛之后,偏偏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警方从碧桂园别墅简单母亲居住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红木小箱子,里面有简单母亲生前精神还没有出问题时亲笔写下的日记。
总共有三十六本,从遇到简柏文坠入爱河到简单去美国的第四年,绝望记载了二十年的岁月。
简单看完之后,又给了简柏文看。
在最后一篇日记里,母亲写了这样一句话……
——我活着有太多羁绊束缚,爱上不该爱的人,自己见不得光还连累唯一的女儿,这是我一生最大的罪孽,我死后,不要把我埋起来,找一个有风的地方,把我洒了吧!
于是,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简单遵照母亲的意愿,站在山顶,随风而逝。
至于那些承载了太多悲欢离合的日记,一把火烧成了灰,埋在了地下。
让死去的人自由,让逝去的故事化作灰烬,长埋,腐烂。
这是最好的结局,也是最坏的结局。
最后一跪,简单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母亲芳华正盛,最美丽的时光,永远凝固。
简单离去时,简柏文还在空坟前长跪着,对简单说了句,“我已经卸任,和小瞳的妈妈正在办理离婚,后半生我想勇敢一回,她在日记里说她到死都会爱着我,但不是爱那个在金钱和权利面前放弃她的那个我,她永远都爱那个为了她哪怕被小流氓揍得半死也不松手的我,她说,那个时候我没有松开她的手,所以她发誓一辈子除非是我不要她,她不会先松手,暴力没有分开我们,金钱和权势却把她当初最爱的人生生埋葬,你在她肚子里三个多月时,我娶了小瞳她妈,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蹉跎了大半辈子,余生我只想赎罪。”
简单回了句,“随意。”
简柏文又道:“到最后爸爸还是要对不起你,离婚……可能一无所有,小瞳她妈恨我,除非这样,她不会答应离婚。”
简单一记冷笑,她稀罕过吗?
“爸看得出来,希城和小瞳都已经过去了,他心里的人只有你,小瞳……是被惯坏了,她心地还是好的。”
简单终于忍不住了,笑了,“是你看人眼光太不好,还是她太会装?你在任的时候没有出大篓子真是万幸。”
简柏文面上有些尴尬,其实在简单回到简家前,简瞳的确是一个可爱懂事的孩子,只是……上辈的恩怨延续了下来。
“我妈不在了,简家已经垮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这个女儿有本事的,一时半会儿我还不会对她怎么样,您的后半生您随意。”
“阿暖,你是不是一直对爸爸感到很失望?”
简单步伐顿住,“我一直爱那个会陪着我一起抓蛐蛐儿捉知了的爸爸。”
只可惜,那个爸爸‘死’在了简家大宅里,虽然依旧会护着她,可是……却有太多的因素,最终,她还是要体会那个年纪不该体会的疼痛、背叛、威胁、死亡、撒谎、憎恨、算计……
山上的风很大,大得似乎要颠覆整个世界。
山下的风很小,小得似乎像是在轻声呜咽。
简单走下山的时候,顾希城已经在车里等候许久。
简单头偏靠在玻璃窗上,看着那一棵棵怒放的红枫,心生羡慕。
枯萎的秋季,还能如此绚烂。
而她,已经无力挣扎。
“顾希城……”
“哪里不舒服么?”
“我们……离婚吧……”
高速公路上,一道急刹车声惊散了正停在枝头稍作休憩的候鸟。
顾希城反复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尽管他有心理准备,她会再提这句话,可是,当亲耳听到时,心头的愤怒还是席卷而来。
“当时情况特殊,说那些话都是不得已,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谁也不要活了。”
他当时,就是这样,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