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树姨陪着万大宝养好伤过后,她便没有再回城北的窑子去住,而是留在了她城南这处老旧的宅子里边生活。故地重游,虽说曾经发生在这处宅子里的那些过往,它时常会浮现在树姨的眼前,可除了过去的事情,这里也还有着她与她干儿子一起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
朱正春此去找树姨是为了合计一下城北拆迁的事。这些老屋子扒了要重建,那石料之类的建材就必不可少。另外城北这次工程浩大,其建材用量的数目必然可观。所以,只要树姨能够吃死这块,那么朱正春便有一大票的外快好挣了。
进到宅子见了树姨,朱正春也不提“外快”的事,只问那张青有没有来找过她,不然最近几天这拆迁队伍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停下来了呢?
听闻“拆迁”二字,树姨莫名觉得恼火。“拆迁?!这拆我是看到了,可这迁呢?哼,要不是这些没了住处的百姓有你收留,那他们不还得继续睡在大街上?”
朱正春瘪嘴笑了笑,心说若不这样,那我们如何才能扳倒这王耀祖?
树姨眼力过人,她从朱正春的笑容里边瞧出了些端倪。“对了七爷,上回你向我打听沈财主的时候,我记得你说你为那王耀祖指了条发横财的好路子。我想问问,你的这条发财路子是不是跟眼下城北的事有关?”
既已心知肚明,那就无需再遮遮掩掩。朱正春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树姨暗暗叹了口气,说道:“你把百姓们心中的愤怒导向县衙,这样固然有希望打垮那王耀祖,只不过就是害苦了这些无辜的百姓。”
朱正春咬咬牙根,说道:“树姨这话,我只听前半句。至于这后半句,我想还是等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树姨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似乎此时此刻,她心中的仇恨已然占据了她的全部,进而诸如怜悯之类的情绪也就显得有些多余。“既然现在你已经开始着手对付这王耀祖,那么我有言在先。无论如何,你都务必要光明正大的把这王耀祖从他的县长位置上给拽下来,绝不能下黑手。还有他的家人,他们的死活就交由百姓们定夺,我们犯不着插手。”
不准下黑手,难怪这王耀祖能在树姨的眼皮子底下蹦跶到今天。朱正春若有所悟,他能感觉到树姨与王耀祖之间的确存有不共戴天的私仇,然而他二人因为何事结了仇怨却不得而知了。
或许,这与树姨在城北窑子里的那张以背面示人的死人画像有关。
朱正春暗自琢磨了一番,说道:“树姨这下给我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不过这事我会放在心上。另外还有一事,城北这些老屋拆了要重建,而重建所需要的这些物料,我想树姨应该会感兴趣。”
“这还用你说?”
树姨故作一脸的漫不经心,说道:“如你刚才问过的,前两天那个张青他来找过我,说是想让我把我那几家窑子,烟馆,赌档都挪一挪地方。这些店铺屋子本就不是我的,而我也不好霸着人家的地方不走。只不过,让我搬走也可以,但我有个先决条件,让我供应建材物料,不然这事还有得折腾。”
也对,这是地头蛇惯有的捞钱把戏。朱正春心道一句,笑着说道:“那显然,这张青是没有同意。”
树姨摇了摇头,说道:“他说他得考虑考虑,可是在我看来,这事他做不了主。因为这张青冷冰冰的一张脸,全不像个生意人,倒像是个……是个打手一类的角色。”
“他是城南袁爷的人。”
朱正春也不隐瞒,直言说道:“树姨,这回我们不仅要对付王耀祖,还得应付这城南的袁爷。”
“原来是袁爷。那这次,我倒真得会一会他了。”
树姨若有冷笑,她那微微翘起来的眼角皱纹里边竟还透着几许寒意。
“见者有份。树姨,在建材物料这块,你得分我一杯羹。”
朱正春半开玩笑似的留下这话之后,匆匆回了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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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北,打开店门,朱正春便开始一心一意的守在这间空空如也的店里,等待着那位贵客的到来。
太阳下山了,这位贵客没有出现,倒是万大宝上气不接下气的过来了。
朱正春见万大宝是这幅模样,他若有警觉的站起身来,问道:“这都快到饭点了,你不在粥摊那头帮忙,跑这来做什么?”
万大宝歇了两口气,说道:“我……我看到老闫了。”
老闫?
朱正春回想一番,问道:“你是说你看到老闫了?我家里头的账房管事,老闫?”
“对啊,他刚才还在我屁股后边跟着呢。”
万大宝去到店门边望了两眼,关起门来说道:“春哥,是这么回事。只因这两天前来领粥的人又增加了不少,所以粥摊那头便多起了两口锅。如今这一顿就要吃掉近三十口大锅的粮食,沈财主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城外的粮食确实便宜一些,可送到城里费时又费劲,而城里粮行的粮食却是有人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