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纳闷众人之笑,反正是看不出名堂来,目不转睛地瞅着苏秦,出神地听着苏秦与陈需的对话,想琢磨个究竟,但是却因实战经验太过缺乏而不得其门。
赵希一时未解,就问陈需道:“陈丞相明见,你怎么就看出是个坤卦之象的呢?可否赐教一二?”
陈需收住了笑声,说道:“苏丞相事前告诉我他所布之阵与《易》象有关,再加之之前大战中已使用了八卦中的乾卦为阵,所以我这才能看得出来,否则,也决计难以明白。赵大夫不必过赞于我。”
赵希听到了这层缘由,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一点其中的诀窍。苏秦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二人,也不插言,他觉得已然依阵而取胜,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讲阵法。他心想:“你们说什么我都不加否认。”
陈需是个老好人,他耐心地给赵希解释道:“今日阵法中,前后共三段伏击点,都呈现出两侧穿插的态势,似断实联,聚合而困之,恰恰不就像一个坤卦的卦象嘛。坤卦之道在于包容,包而化之,消弭于无形,也正暗含着坤道精神。”
陈需说完后,转过头来,瞅着苏秦,想看看苏秦的反应,见苏秦微微点头,轻轻发笑,他知道自己所言非虚。
陈需感慨一句:“《易》之道,其变化万端,运用于无穷,实乃一个深不可测的智慧渊薮。不过,能用之于实战,决胜于疆场,又能有几人。我也熟读《易》书,但却想不到能实际地使用。这两场大战役,让我开了眼界。”
赵希听罢陈需的解释,似乎掌握一些诀窍,但仍有点纳闷,心说:“那穿插而入,聚合成团之势,当然容易明白,可是为何又要先击尾段,再逐渐推进呢?”
赵希虽然不明白,但是性格清高,也不愿多问,所以,在自己心中暗自琢磨着。陈需见他不言不语了,也不好再多解释。
苏秦自己当然更不好意思再多言,那样岂不是有自卖自夸之嫌。此中的变化,又非书册中所能尽述,非得历练与天赋结合后,才可得心应手。
陈需更关心接下来的战事,他说道:“不知苏丞相对今后的战局怎么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依我看,今日本可以追击公孙延不放,一举荡平秦军才是。”
陈需大概是久被魏国时局所困,因此心理急躁,他才有紧追不放,趁胜追击一说。
苏秦笑而不语,他本人不便说什么,所以望向了一直沉默的张仪,那眼神分明是冀望于张仪出面点明陈需。
张仪一直在若有所思地听着众人的谈话,他本不愿多言,但是苏师兄有意要他发表观点,他也情面上不好推脱。于是他解释给陈需道:
“兵书有云:穷寇莫追,正是讲不能一味地咬着对手不放。况且秦国尚有几万大军驻扎在安邑西门外,远未到穷寇的地步。”
陈需刚才问出话时,已觉得自己所提之问有些失当,但是既然与苏秦相处日久,两人之间已是再熟悉不过,所以也就不去拘于常人之礼。现在听到张仪出面解释,他也用心地倾听。
张仪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军虽然获胜,但是军力消耗也很大,到了强弩之末的程度,尽管人数占优,但是遇到秦国的生力军加入,胜负变数仍然十分巨大,这个险恐怕是苏师兄不敢去冒的。”
张仪说着,又望了苏秦一眼,发觉他双双手扶着几案,不断地点着头。
而此刻,苏秦听到张仪的分析,不仅佩服他分析得透彻,更觉得张师弟简直就像自己肚里的蛔虫,自己的一招一式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陈需恍然大悟,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怪我愚钝,没一下子明白过来。听到张大夫的解释,这才彻底懂了。现而今,我也赞成稳扎稳打,不去冒这个险。”
他其实此时心里感到的是庆幸:“多亏没有去追公孙延,否则,眼前的大好局势一旦丢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安邑之困毕竟仍未解除,秦国的增兵眼见就要开赴到安邑,战局仍然不明朗,因此陈需的心还是悬着未放下。
他是一个勤快之人,又是善理内政的高手,这时就想着去督查安邑城的内务和防卫,所以,陈需坐不住了,他说道:“今日一场鏖战,诸位都十分辛苦,你们也都早点歇息吧。我再去巡查一番,就此告辞了。”
陈需说着,就站起身来,拱手作别。苏秦也站了起来,挽留道:“陈丞相何不一同饮上一杯酒,明日再去巡查吧。”
陈需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这个忙碌的命,眼下兵员伤亡人数还未查清,城池的布防还未笃定,我恐那秦军钻个空子,趁我们庆祝胜利时,再来偷袭,那我们到手的成果岂不是要失掉了。”
苏秦感激地望着陈需,拱手行礼,答谢道:“陈丞相忧国忧民,精神可赞可佩,我等望尘莫及。有你在,我们才能安心休息啊!”
苏秦所言的确是肺腑之语,他深知军事虽讲究阵法与指挥,但离不开平日的训练和后勤保障,两者缺一不可。有了陈需这样的万事都能井然有序地调理清楚的协理,才能有他放心大胆地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