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苏秦可不敢再托大。他向史昌建议,二人扔下马车,骑马而行,改换装束,也改变线路。
不再沿着大道向东直奔咸阳,而是走小路向南,就近渡过渭河,再折向终南山。
史昌对苏秦的应变能力佩服万分,对他的安排一百个放心。
于是乎两个人就放弃了车辆,策马前驰,沿着乡间道路直奔史昌隐居的终南山中去了。
又走了两天,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苏秦见史昌隐居之处风景绝美,此地茂林修竹,溪水潺潺,山温水润,真是一个养生休憩的绝佳场所。
史老爷子的三间瓦屋,正坐落在溪水旁边,他本有一个女儿,已经远嫁到山前的沣邑,老伴儿已经去世多年,老爷子不愿呆在喧闹的环境里,乐得一个人深居山中,采猎耕作,自食其力,将冶炼和制作当成了业余爱好,每天乐此不疲。
苏秦一见此景,心中烦闷尽扫,他真想不问世事,忘掉情缘,和史昌长居此地。
史昌离家已有半年多的时间,院子里早已杂草丛生,两人竟然发现一只野兔藏身在草丛之中,推开屋门,只见里面灰尘扑面,苍苔横生。
史昌见此情景,慨叹连连。苏秦忙帮他扫除,打理杂务,半日之内,收拾妥当,两人于是摘菜、做饭、摆酒,准备好晚饭后,坐在席上,一边饮酒,一边推心置腹地叙话。
苏秦心生隐居之意,就向老爷子提出:“我干脆给你老做徒弟,我们二人就在这里住下去吧。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史昌瞅了瞅苏秦,慢条斯理答道:“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你怎么能甘心和我一个老人家耗费时光。我已老了,你还年轻,凭你的才智和能力,为什么不去做些大事,也好让此生不虚。”
苏秦以为史昌怀疑自己的诚意,急切地又说道:“什么做大事,我倒不觉得有何必要。这等悠闲自在的生活,多少人求之不得,我又何乐不为?”
史昌这回瞪起了眼睛,语气严肃起来,说道:“你年纪轻轻,心态怎么比我这个老人家都老。大丈夫生于世,不患身居何位,但愁才华湮灭无痕,我都七十三岁了,我有的经历你还没尝试,你怎能和我比较?”
苏秦见史老爷子发急了,有些莫名惊诧,冲着他笑了一笑,表示歉意,不再继续这一话题。
他觉得史昌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只是胸中的豪情一时难以唤起,因情意失落而黯然神伤。
史昌看苏秦不再将隐居的话挂在嘴上,也不愿再与苏秦纠缠。他于是逗苏秦说起了这半年之中复杂的经历,因为是共同经历,两个人有说有笑起来。更晚些时候,史老爷子拿出了棋具,两个人又乐悠悠下起了棋。
苏秦在终南山中一呆就是半个多月,堪堪已是夏天将过,秋风渐起。由于两人十分相投,日子过得飞快。苏秦在这段快乐的日子里,心里灰心失落的情绪渐渐消退,对一切都重新有了新鲜感觉。
这一日的晚间,史昌摆好了酒席,和苏秦对酌。席间,史昌一本正经地对苏秦说道:“你小子在我这里呆的时间够长的了,不是我要赶你走,只是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了结。你的相好、你的弟弟、你的师父、你的儿女,他们都等着你呢,你总要向他们有个交代吧。”
苏秦低头想了想,回道:“是啊,我在这里是很快乐,但身不由已啊。”
史昌望着苏秦,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感情,说道:“你尽管去外面完成你该做的事,如果一切有了了断,你再回来不迟。将来我死了,此处也空着,你随时可以来住。”
苏秦听史老爷子谈到生死,心情感伤起来,眼中涌起泪花,说道:“我也怕此去再也回不来,不能再见你老一面,岂不是人生大遗憾?”
史昌伸手握住了苏秦的手,说道:“别把事情看得这么悲惨,纵然是生死离别,也是人生常事,我们都要经历的,真到那时,长笑几声,溘然而去,不也正是一大快事!”
苏秦听后,心说:“史老爷子真是天地间一奇才,其人之豪情常人不可望其项背。”
他欠起了身子,尊敬地冲史昌郑重地点头,深表赞同。
史昌这时却说着要再给苏秦送点礼物,他起身到院子中去,等走出屋门的时候,因离别而伤感,眼里的泪珠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他忙用袖口擦去,又装作若无其事。
史老爷子到院子里,取出一把铁锹,在墙角处挖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取出一个油布包裹。
他将包裹带到屋子里来,当着苏秦的面打开。苏秦定睛一瞧,只见油布包裹之中,正是一个泛着古铜光泽的弩机,与他缴获的公孙衍的那把相近,但更小巧。
包裹里还有六十柄铜制的弩箭,个个长约三寸,大小十分均匀。
史昌说道:“我这把弩机名叫‘钧通’,先后制作了三年,废掉了十几个次品,才得来这个上品。”
他又向苏秦介绍了其中的诀窍,原来弩机里有十二个大小齿轮,每次可装填十二支特制弩箭,按动机关一次,发射三支弩箭,连按两次,发射六支,连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