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丰长的睫毛快速眨了几下,鱼楚水只觉得胸腔内的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了几下,她虽然孤僻冷淡,可不是傻瓜,焉能听不出苏山傲话中的意思?
这两日朝夕相处,两人从默然相对到无话不谈,眼前的少年郎实在带给她太多的快乐,一个是眼高过顶不把任何女子放在眼中的狂傲之辈,一个冷冷清清紧锁心结的冰山神女,却阴差阳错的在一起结伴度过两日光景,若说彼此没有倾慕,实在对不起这正值多情的豆蔻年华。
情之一事,发乎自然,生则有之。帝王将相、圣人神女,皆不能免俗。何况鱼楚水这个自幼便孤僻一人的少女?所以,不管是苏山傲厚颜无耻的大吹牛皮,还是添油加醋的讲一些奇闻趣事,对于这个封闭的女孩儿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有趣。
可能她自己也不曾料到,在不知不觉间,已褪去了身上那层神秘冰冷的外衣,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一样,支起双肘,拖着下巴,静静看着苏山傲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谈天说地。听到有趣的时候,她会莞尔一笑,听到难过的时候,她会垂下眼睑,好奇的时候,也会随口问句“为什么?”。
这两天来,她说过的话,几乎比以往十几年加起来还多,更不用提那一次又一次让夏花也为之黯然的笑容了。
可是,当苏山傲提出要去寻找自己朋友的时候,她的心再次凉了下来,她答应了苏山傲的请求,替他用观星术卜出了云霓所在的位置,可现实像是横在两人之间厚重的铁壁,将两人无情的隔开。她有她的使命,作为阴阳家的占星大祭酒,不可能随便和一个男人私奔,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墨家影主的弟子,如果全然不顾的和他离开,那会给他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所以,她宁愿放弃心中的那份痴念,再次将心套上枷锁。
“暗星红鸾劫”,暗星动,红鸾至,可合在一起称为劫。何为劫?横行之变故也。这看似天作之合的姻缘,其实充满了未知难测的变数,即便是擅于观星占命的鱼楚水,也看不破内中的玄机。
纵观世间男女之事,又有谁能够说的清楚呢?即便是她的师尊,那个号称可以洞悉世间一切的星相大师,不一样到头来依旧为情所困吗?
于是,她悄然转头,避开了苏山傲灼人的目光,轻轻地、却又十分坚定地摇头:“你还是走吧,再晚,就追不上离城的赢虎卫了。”
苏山傲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只好讪讪笑了笑,低头把失望埋在眼底,没想到,第一个彻底走进心扉的女子,就这样平淡的回绝了他。好在终究是洒脱之人,再抬头时,脸上已挂上标志性的笑容,自嘲道:“也是,我这样的小子,怎么可能配得上天仙一般的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知为何,看到苏山傲有些雾霾的眼睛时,鱼楚水心中竟有几分不忍,下面的话也就脱口而出:“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真的…不想为任何人改变。”
“可是你已经变了。”苏山傲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现在的样子和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现在的你,会笑、会怒、会说话。那时的你,冷冰冰的,就像冬天时候雪山上的冰,就算是放在火上烤都不会化,你想过没有,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也从没有人对我说过那么多的话。”鱼楚水犹豫一下,低垂眼睑道:“你把我当成了朋友。。这就够了,我会一直记着的。”
“我明白了。”苏山傲艰难地点了点头,努力想挤出一丝不在乎的笑容,可偏生脸上那抹笑意比哭还难看,“我也会记得你的,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带你去雾泉镇上看看,请你吃最好吃的炒饭。”
鱼楚水颔首微笑,那笑容就像是暗夜盛开的优昙花,一闪即逝。下一刻,她的脸色变得极为冰冷,蓝色的眸子就藏着像两粒恒古不化的冰晶,让人望之生寒。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苏山傲有些茫然失措,前一刻,他还在欣赏那羞花闭月的笑脸,转瞬便如坠冰窖。他怔怔的,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哪句话,直到鱼楚水迅疾转身的那一刹那,才看见了背后那张苍白如骨的面孔。
鹿一星静静地站在两人身后,好像一直就站在那里,高瘦挺拔的躯干,如同远古时候静默的神氐,那件缀满星辰图案的暗紫色长袍像是吞没夕阳后的夜空,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夜色里。诡异的人皮面具后透出两道森冷的目光,好像两团游荡在坟茔中间鬼火,在苏山傲的眼中忽明忽暗地放射着碧光。
苏山傲以为自己会被这怪人吓一跳,事实上他确实被吓了一跳。他几乎是瞬间张开了嘴,可那声大叫却憋在嗓子眼儿里迟迟喊不出来,接着,他耳畔似乎出现了缥缈虚无的歌声,像是某个人对着他的耳朵在低声哭泣,巨大的恐惧当头笼罩下来,使他头痛欲裂。
他想抱着头蹲下,可惜躯体僵硬,手脚好像完全不受他控制一样,只能僵直的打开,整个人成“大”字形面朝鹿一星,仿佛待宰的羔羊,任凭如何努力,只是一动不动。
“轰”的一声轰鸣,在他的脑中炸开,依稀中,他看到了漫天的星光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