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雾散,清风自来。头顶茂盛的柏树枝冠如伞般盛开,阳光透过满树婆娑,斑斑驳驳的洒在吴偒的脸上,既柔且暖,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
不远处,苏山傲还在吭吭哧哧的练拳,一张脸上满是汗水,犹自咬牙坚持。他如今已经学会运气之法,正慢慢学着将气息转化为力道,这需要个人领悟和勤加练习。
吴偒淡淡一笑,靠着树干慢慢躺直,双臂一屈垫在脑后,就想闭眼小睡一会儿。
“锵、锵、锵、锵”
几声尖锐的鸟鸣打破了空谷的幽静,谷内虽有不少鸟雀,可叫声却是极为艳俗,加上总是成群结队的出入,平时听到的鸟鸣大多是一片叽喳之声,和这种宛如古琴断弦般的高亢之音,有着巨大的差别。
吴偒猛然睁开了眼睛,几乎在睁眼的同时,嘬唇吹了一声口哨,声音尖利,回荡在整个山谷。
一道红影疾风一般扑来,吴偒刚一抬手,就见一只褐红色的怪鸟,徐徐收拢翅膀落了下来。
苏山傲在远处见了,深感有趣。少年人的好奇心一向很大,当下也不练拳了,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红毛,真的是你?”吴偒七分惊奇,三分开心。伸手摸弄怪鸟脖颈上闪着褐金色的冠羽。
这鸟儿遍体都是红褐色的羽毛,唯独脖颈上的几片冠羽,大如手掌,色如金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起来好不威风。
感受到吴偒的抚摸,鸟儿更是高兴,不停眨眼歪头,还亲昵的将脑袋向吴偒靠了过去,看起来和吴偒倒是关系匪浅。
“这是什么鸟儿?看起来好生有趣。”
苏山傲跑了过来,伸手就想逗弄。没想到那怪鸟却不给面子,尖利的鸟喙闪电般啄了下去,把他吓了一跳,伸到一半的手慌忙蜷到背后。
“嘿嘿,臭小子,你以为红毛和我一样好欺负吗?”吴偒得意的摸了摸鸟头,十分自豪的说道。
苏山傲撇了撇嘴:“不过一个扁毛畜生,惹恼了小爷,小心变成盘中之物。”随即又道:“这鸟儿叫红毛吗?谁起的名字?这么难听。”
吴偒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满身的红毛,不叫红毛叫什么?难道叫绿毛不成?”
仿佛为了印证吴偒的说法,红毛洋洋自得的张开翅膀,背上的红羽闪闪发亮,端的漂亮。
这只名叫红毛的鸟儿,其实是一种介于鹰和雕之间的猛禽,坊间唤作箭鹘,意为比箭还飞得快的猛禽。其种大多为青背灰羽,只有极为神骏的将鹘,才会有一身红褐色的羽毛。
世人皆知东北冰原的神鸟海东青天性凶猛,有搏狼叼狐之能,被誉为“鹰中之王。”
殊不知这箭鹘更是难得。这种禽鸟生活在高原地区,翔于雪山之巅,连巢穴都筑在雪山高崖之上,因为飞的太高,寻常人根本无法得见,更不用说捕捉驯养了。
倒是生活在众山之国的高山民族,对这种猛禽知道的比较详细。当年两国交好时,众山之国曾经送给太宗皇帝这样一只箭鹘,但也是青背灰羽的寻常种,没有吴偒这只神俊。
太宗皇帝十分喜爱,曾拿来和玉爪海东青进行比较,发现箭鹘其力之大,如千钧击石,其翔之快,如电闪雷鸣,其喙之利,如太阿龙泉。海东青完全不是对手。只是这种鸟儿实在难得,而且性情刚烈,就算偶有捕获,也大多绝食而亡,所以世人对其所知甚少。
可是这样一只连帝王都不可轻得的珍禽,此刻却像孺慕的孩子一般,紧紧立在吴偒的肩上。
苏山傲背着手转着圈,兴致盎然的打量着红毛。可是红毛却不愿理他,半眯着眼睛像是在打盹。
“这是你养的鸟儿?怎么从前不见踪影?是不是受不了你的虐待,离家出走了?”
听闻此话,吴偒不禁一呆。像想起什么似的,赶忙向红毛的右爪上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黄铜信筒系在那里,看起来甚是牢固。
打开信筒,是一管卷在一起的薄绡红绫,这种绢料十分名贵,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
将那卷红绫紧紧捏在手里,吴偒脸色阴晴不定。苏山傲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总感觉一向潇洒不羁的大叔,此时好像多了很多心事一般。
夜晚,两人就在外面生起了篝火,仅供容身的茅屋已经坍塌,吴偒也懒得去修,只把残存的稻草移了出来,铺成两张柔软的大床。这几天,两人都是这样睡觉,好在此时已经进入夏季,山中虽然风凉,却还能将就对付。
火光跳跃着照亮了吴偒的脸,忽明忽暗中,苏山傲首先看到的,是他紧紧抿着的嘴角。印象中,这个落拓潦倒的大叔,嘴角一贯都是上扬的。可自从看过那封写在红绫上的信以后,他就把嘴绷的紧紧的,从下午一直到现在。
这样的大叔看起来和平时截然不同。苏山傲生于富贵之家,从小到大见过的人也不少,可是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没有一个人像大叔这样,带着三分不羁,七分随意,还有那满嘴的酒气。
他活的随心所欲,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恼,可今夜,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