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逃荒似的来到小媳妇坐落在大山里头、群峰拱抱的娘家,谁知小媳妇的爹吹胡子瞪眼睛的把着门不让进,小媳妇的娘咬牙切齿地开口闭口就是:你个淫蹄子,你个浪蹄子!你将我们家的脸丢尽了,将我们家的门风败完了,你还有脸进我的家门!你不是心高得要攀月亮上的桂花树吗,你咋不在那棵树上吊死!你不是胆大得要摘龙潭下的郦龙珠吗,你咋不在那口潭下淹死!你一身轻骨头没得四两重。竟想一口吃出个胖子来!你一身骚皮肉没得二钱油,竟想一锄挖出个金元宝来!你浪去呀,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骚去呀,好女还不嫁二婚男呢!你知不知道,你男人蹲了大牢,你儿子饿得快死了,你婆婆满镇里讨饭!你咋不跟着这个二流子继续浪去呀,他家里不是遭报应死了娘老子!你让人戳脊梁骨的日子还在后头,你被人吐唾沫淹死的一天就在前边!你有多远滚多远。少在我门前丢人现眼,你不要脸,我们一家人还要在这村庄撑门立户啊!
“‘小媳妇脸色骤灰,失去了神采的眼里泪光闪动,心神像被一下子攫住了似的阵阵僵麻,由不得天旋地转的一阵眩晕,身体在极度的虚弱中瘫倒在地,一时间她有种万念俱灰的寂灭感,又有种在劫难逃的悲凉感。然而不一会儿。她又呼地一下站起身,疯疯癫癫地哭着,亡了命般的往山下跑去。这小子像鬼魂一样也三行鼻涕两行泪,一路紧追不舍地跟着。原来瞎眼婆婆祖孙成天风里来。雨里去,饥一顿,饱一顿,奶娃早扛不住了。而有天又不幸淋了雨,夜里啼哭不止,高烧不退。待到瞎眼婆婆从睡梦里惊醒过来,一只脚已踏上鬼门关了,满嘴只有出气而无进气。小媳妇疯了心般的跑过几座山头,屋背后小山坡正赶上奶娃下葬,一张破草席上全无遮盖地躺着浑身僵硬的奶娃,饿得变了形的脸蛋布满了灰褐色的斑点,病得脱了形的唇边沾满了腥气熏天的污渍,小媳妇犹如乱箭攒心似的苦巴巴地站着,机械地转动着两颗木讷、失神的眼珠,不,不,我的孩子,不能埋了我的孩子!小媳妇突然大叫一声,舍生忘死地扑倒在草席旁,撕开衣襟露出两颗干瘪的**,瘸了的双腿在泥石上磕磕碰碰的,溅出一路淋漓的鲜血。这小子阴魂不散地跟着跪倒在草席边,无地自容的愧疚使他一时抬不起头来。孩子,醒醒,娘喂奶奶,醒醒,啊?小媳妇满脸爱怜的噙着泪水,慢慢地直起腰来,抚着奶娃冰凉的脸蛋,将**又一次塞在奶娃紧闭着的嘴里,四下里不着边儿的叨唠开来:我儿瘦了,饿了,黄连木刻成的苦命人儿,长尺把长了,还没吃过一回囫囵奶呢!奶娃直挺挺地躺在小媳妇怀中,稠糊糊的奶水漫无边际地从嘴里淌出来,流得下巴颏儿和母亲的**上一片润白,料峭的山风吹过,小媳妇浑然不觉的阵阵颤栗:我儿乖,吃奶奶,梦里遇见外奶奶,好个白胖的外甥儿,怎么不跟我宝贝女儿一起来!小媳妇哭一声,抹一把泪水,昏黄阴森的日间哭声在山野上回荡,显得格外凄怆惨厉极了。四围人骤觉一团惨雾夹杂着噬人的伤痛劈头向自己砸来,由不得满心恐惧地站在那儿瑟瑟发抖,满脸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厌恶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下来,滴落在恨不得撕碎这对狗男女的剧烈抖动的手掌和恨不能砸碎这对狗男女的青筋暴出的拳头上。’
“‘让开,让开,这家大少回来了,这混蛋投案自首来了!’随着院外吵吵嚷嚷的响起一阵呵喝声,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二流子一身夜露地跨进了大门。
“公安霍地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掏出手铐,啪地一声将二流子铐了起来。小邪皮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拖到我面前,‘快说,愚儿在哪,有一句假话,小心老子活劈了你!’我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极其轻蔑地啐了一口,‘王八蛋,翻了天了,竟敢打我家愚儿的主意!’。老村长见状,赶忙起步挡在他身前,又怜又嫌地大吼一声,‘还不快点带我们去找,你这是将颈往王法铡刀上送,刀口就快要落下一半了,万一再有个好歹,怎么对得住你死去的娘老子!’
“公安威严可畏地一提手铐,推推掇掇地将他塞在警车里,车前灯像两道劈开深邃夜空的利剑,当先往山里驰去。我和芬儿急忙挤上小邪皮的车,带上老村长几人,也一路光影烁烁地往山里赶去。汽车曲曲折折地在大山深处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天放亮的时候。来到一处山峦磊落、冈陵起伏的崖下。公安像赶狗一样将拱肩缩背的二流子赶下车,众人跟在他的身后,走过一条伸向山里的歧出小路,走出一片藤蔓丛簇、杂草蓬乱的瓜地,一间低矮破烂的瓜棚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小邪皮箭一样地冲进棚里,人们也都争先恐后地跑上前。不一会儿,小邪皮就抱着泪痕未干的愚儿走了出去,我一把抱过愚儿,愤恨像浓雾罩上了额头,又笼住了失去血色的脸。夹杂着恍如隔世的恐惧一点点地在吞噬着我的心。众人一片欢呼,全都欢声雷动地围拢了过来。二流子却像邪魔附体一样魂飞魄散地奔入棚里,又鬼哭狼嚎地退了出来,呼天抢地的哭声顷刻间在山野飘散,‘红儿,你咋这想不开呀,你一撒手走了,撇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啊!你怨我撑不起门面,害得你跟着丢脸。我不是痛改前非地去寻法子吗?你恨我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