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礼缓缓地说:“炼师,这里是京师,无边富贵,无限杀机。”
梁玉倒抽了一口凉气,郑重一拜:“是。”
萧礼与陆氏听完书、吃完饭,天也黑了,两人赶在宵禁前回去,梁玉已没了机会去找袁樵,她很担心这一晚上的消息不通,会让袁樵再多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代不必要的代价。观门关上之前,袁樵出现了。
梁玉看到他就笑了出来:“小先生。”
袁樵从马上跳下来:“叔玉。”
“在萧礼手上。”&“尸身在京兆……”
两人相视一笑,袁樵又跳上马:“我得走了,坊门要关了。”
~~~~~~~~~~~~
这一天夜里,梁玉将萧礼的话翻过来覆过去的仔细回忆。萧司空她也见过,也许是萧司空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给她的印象既不深也不算顶好,但是萧礼不同。
【萧家有这样一个人,大概是不会被一锅端了。呿,我这会儿还想这个干什么呢?我根本不是滥好心,其实是坏心。】梁玉忧郁地想,结果差点坑了所有人,真要谢谢萧礼。
次日,书场才布置好,就有京兆府的人登门,客客气气地请无尘观去认领尸体——史志远死了。
即使已有了心理准备,梁玉心里还是咯噔一声——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史志远死得这么突然,就像他坑死了穆家车夫一样。然而梁玉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滋味难言。
京兆府的人这么快找过来乃是因为史志远长得太有特色了,吕娘子跟他们去认尸,衙役边走边小声说:“我们还以为当时娘子说得简单会认不出来,没想到……”吕娘子就说了一个:“肖鼠。”
今天,在一处略偏僻的排污渠里掏出一具尸体来,一桶水浇脸上,对比衙门里报过走失人口的案子,没人想起来在外面写个揭帖让人领尸,就直接通知了无尘观。
史志远已经被清洗干净了,老鼠一样的长相,原本干瘦的身躯近来吃得略有了些油水,以一种生前绝不曾有过的安静姿态静静躺在那里。停尸间里很干净,看尸体的老者拿了张填好的尸格来交给吕娘子:“娘子看看,这位……”
“这人与我没什么干系,是聘的一个书记。”吕娘子果断撇清了老者可能说的安慰的话。
老者也松了一口气:“哦,应该是酒醉失足,跌到渠里折断了脖子。昨天就捞上来啦,收拾了一下,您看这尸首?您要不敛走呢,我们就给收敛了。”
吕娘子很想扭头就走的,想了一想,还是说:“过一时,我叫人送些钱来,您给他买身衣裳敛了吧。”
“哦,有,有,这些都有准备的。纪公一向仁慈,凡这样的,即便没人认领,我们也要好好葬下去的。”
吕娘子对老者微微一福:“您辛苦了。”
回到无尘观,梁玉正在老君殿前转着数珠,吕娘子一进来,梁玉按着数珠问:“怎么样?”
“死了。喝死的。”
梁玉低声道:“取些钱,将他收敛了吧。他还有亲人吗?”
吕娘子道:“没听说过。那宅子怎么办?怪晦气的。”
梁玉道:“都给了他了,他要是没有亲人,京兆会收回去了吧。咱们去京兆府一趟吧,也算相识一场,送一送他。也提醒提醒自己,不谨慎,这就是下场。”
吕娘子低低地应了。
梁玉再来京兆府,心情就不一样了,上一回是强压着焦虑,这一次是有闲心观察。她没有进停尸房,按照“不算亲近的宾主关系”,她可以因为史志远做事做得不错给他巨赏,却没有这种依依惜别的情份。取了钱交给京兆府,经手的衙役与老者都说:“太多了。”
梁玉道:“有多的就留着发送无名尸。对了,他还有座宅子,是先前赠给他的,他没有亲人,这宅子……”
这种事情么,衙门里见得多了,不过亲口将送给死人的再要回来的“贵人”还是挺少见的。衙役还是说:“您倒不是不可以收回……”
梁玉摆摆手:“留给京兆府吧。史先生的后事,还请你们多费心,我人手不够不大好办这个。”
衙役暗自惭愧:我真是小人之心了。
梁玉见无事,便与吕娘子转回。在外面,她得端着架子,走得不快,才过了两道门,纪申亲自过来见她了。纪申上完朝就回来了,听说梁玉又过来看一眼尸首,也打算见她一见。衙役又抄近路禀告了刚才的事情,纪申更要见她了。
梁玉也很诧异,她跟纪申是没有什么交情的,是什么让这位大人要见自己呢?纪申是一个白发多、黑发少的中年男子,因为头发的关系,更近老年的样子,但是腰很直,肩也挺着,身材略有点发福,一双眼睛深沉而慈祥。【确乎是一个连无名尸都要好好照顾的人。】
梁玉猜不透他,先施一礼。纪申道:“炼师不必多礼,炼师有慈悲心肠。老朽也就不说客套话啦,还请炼师一直保有这份慈悲。如今酷吏横行,炼师见到无辜者时还请施以援手。”
想到他治下干干净净的停尸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