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坤和刚刚出院的儿子谢旭岗回到镇上时候,天已经黑了。 谢正坤从拘留所刚刚出来,很憔悴,胡子拉渣,头发肮脏,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谢旭岗受伤以后,似乎本来不多的一点点男人血气,如杀猪放血一样,只留下苍白懦弱的形骸,脸颊缝合的肌肤,如一朵未盛开的菊花一样,镌刻在脸上。 两父子在镇上慢慢的走着,本来想找一辆三轮车回去,几个跑车的一听说去红旗大队,连忙摇头摆手,任谢正坤加再多的钱,也没一个人愿意跑一趟。 谢正坤心里也毛毛的,想着要不在镇上买个旅社住一晚,明天早上回去算了。可是谢正坤转念一想,镇上太多熟人了,哪个不知道红旗大队最近发生的命案,哪个心里都怀疑与自己有牵连,倘若被人看见自己害怕走夜路,以后还怎么见人呢! 谢正坤终究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物,不敢说自己是龙虎,至少也应该是一匹心狠手辣的狼。于是谢正坤一咬牙,买了两只手电筒,拉着谢旭岗就走。 谢旭岗不知道张佑强已经死了,更不知道谢正平叔叔也已经死了。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亲戚们是有意瞒着他也好,无意忘了告诉他也好,至少在谢正坤看来,走黑弥溪这样的夜路,不知道至少比知道要好。 谢正坤把胸膛衣扣解了开来,一路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路越来越僻静,山越来越陡峭,两边的松树越来越粗壮阴森。俩父子都不说话,谢旭岗慢慢的走前面,谢正坤紧跟着后面。最近谢正坤一直做噩梦,谢正平天天晚上来找他,哭哭啼啼告诉他说:张佑强天天骂他,打他,变着花样折磨他,他实在受不了了。他很清晰的告诉谢正坤道:“坤哥,你一定要救我,看在我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你份上,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呀!”这几句话每一次都特别清晰,特别悲戚的说出来,让谢正坤怀疑那不是梦,竟然像真的一样历历在目。 谢正坤的木材加工厂早已经关了门,他手下的四大金刚,谢正平,谢正义,谢正能,谢旭辉。如今死了谢正平,其他三人目前在何方,谢正坤不得而知,也许是吓破了胆,跑到远远的地方躲避,也不是没有什么不可能,至少他们三个未曾来拘留所探视过自己。至于木材加工厂能不能再开起来,谢正坤不清楚,谢家山头树木,能买的到的,已经被谢正坤买完砍光,不想卖的,也大多和自家一样,是有钱有势的主,根本不缺那几万块钱。张家村以前还能买到整片的山林,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再有人愿意卖给他谢正坤了。 谢正坤就这样边走边想的时候,俩父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黑弥溪石桥,谢旭岗好像看见一个熟人一样站住了。谢正坤看见谢旭岗自言自语道:“张佑强,你怎么也这么晚赶夜路呀!你同我们一起进去吧!” 谢正坤看见谢旭岗手电筒和自己手电筒一起主动灭了。他用手按了几下开关,全无反应,等他想把电池拿下来检查一下时候,他发现儿子谢旭岗已经自言自语朝前面走了。他猛然间反应过来,追上谢旭岗,照着谢旭岗脸上就是一巴掌。 谢旭岗被猛然间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醒过来时候,‘哇’的一声哭起来,他对着谢正坤道:“啊嗲,我刚刚看见张佑强了,黑着脸,一声不吭的走着,我好心好意和他打招呼,他不理我,我拉住他,他一回头,未扣的衣服里,胸前被人开了一个大口子,五脏六腑全部看得见,比我脸上口子大多了。”谢旭岗一边说着,突然之间哈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好耶,张佑强这个王八蛋,终于比我伤口大了,比我难看了,啊嗲,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呀!哈哈哈哈!” 谢正坤骂道:“兔崽子,胡说八道,没用的东西,快点跟着我回去,小心我抽你。” 谢旭岗便呆呆的跟着谢正坤走着,走路样子像行尸走肉的僵尸,僵硬而别扭。身后猫头鹰发出尖锐的凄惨的叫声,声音一直像追着他们俩父子脚步一样让谢正坤浑身不寒而栗。 老母狗看见主人回家了,一阵风的跑过来蹭着谢正坤的脚,这只平时咬人无数,威风凛凛的看门狗,也似乎在述说着主人的落魄和无依无靠的可怜。谢正坤抱住老母狗,用手**着狗头道:“委屈你了,老伙计,饿坏了吧!从今往后,老子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老子回来了,你以后想咬谁就咬谁,咬死姓张的,看看你哥哥旭岗也回来了,来,看看,亲亲哥哥。”老母狗像听懂人话一般抬头看着谢旭岗,老母狗嘴里发出发现猎物一般的轻轻的呜咽声,继而高声狂吠起来,老母狗看着谢旭岗发青的苍白的脸色,害怕的连连倒退,最后一扭头,呜呜叫着跑开了。 谢正坤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四面漏风的破玻璃窗户,月光静静地照射在地上凌乱的破家具木板,墙上挂的老爷子和旭岗阿娘的遗像,也头朝下的掉落在墙根。谢正坤想收拾一下,又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他疲惫的蹲下来,心里想着:“人呀!不能走下坡路,平地而起有人扶,一朝落魄被人踩。谢正法呀谢正法,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你这样对我,以后你回来,休怪我无情无义。” 谢正坤一觉醒来时候,发现谢旭岗不见了。他想起谢旭岗昨晚种种奇形怪状,心底不觉一惊,儿呀!你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谢正坤想,都怪自己昨晚没注意儿子。 寻遍了谢家村,也没人看见谢旭岗身影,谢正乾道:“不会去了前面村委会大队部吧!前面今天热闹着呢!听说张佑文被老板任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