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黑暗的边缘探出触须与指爪,蝙蝠侠深深看了几招按住超人的灰眸青年一眼,从万能腰带摸出一副未拆的耳塞,扔给杰森。
“你呢?”他问。
“眷者的好处。”林登懒洋洋地回道,“记好,不可直视,不可倾听。保险起见你最好大声哼个歌,那动静一起大伙儿都耳鸣,听不着的。”
脚边的外星人费力地挣扎了一下,林登没再管蝙蝠侠,让绳索吊起超人,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几?”
灰头土脸的超人一头向他撞来。
……好吧,看来这只狂暴化外星生物最大的愿望就是撞他一头槌。
林登的手指收回,绳索末端分裂,化成了眼罩加降噪耳机。距他们最远的路灯被黑暗摄入,一条灰绿的嶙峋骨节滑过地面,尖利的嘶叫响起。这是喜悦的吼声,梦魇怪物们发现这虚无的街灯可以被熄灭。
作为破晓诡灯想象的具现化,它们本不应有这等类似自我意识般的举动。但是,半黑暗能量半实体的存在方式极大地增强了破晓诡灯的能力,令他能将感官寄托与斯、并随他所愿无限放大。
游走的触须是他的眼与耳,攀爬的骨节是他的手与足。破晓诡灯看到一道利爪抓向了那袭神秘黑袍,而那黑袍在它袭来前转过头。对方的面容隐于纯粹的阴影,但他感到有什么在阴影之后,与自己遥遥对视。
莫名的恐惧令破晓诡灯头皮发炸,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熄灯程序,他曾以此杀死了无数绿灯军团的成员。
纯粹的黑暗几乎一瞬间便没过了维多利亚时代路灯的光晕。这是虚无的黑暗,与巴巴托斯赐予的黑暗能量相结合,足以淹去整座哥谭。破晓诡灯习惯在这一环境下战斗,然而,理应受他所控的战场之内,无尽而光辉的虹色泡沫亮起。
那些泡沫不断集聚、破碎、分裂,那位神秘黑袍人低沉的英伦腔响于他的耳际。
“年轻的诡灯啊,跑路怎么能不先拜犹格·索托斯呢?”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抵在他的脸颊边低语,又像在遥远的地方传来。而随着那个代表《克苏鲁神话》外神的单词被念出,无数不同口音,不同语言的男女老少呢喃着重复道,“犹格·索托斯”,“犹格·索托斯”——
无法形容的诡异感觉锁住了破晓诡灯,他无法自那些变化的球体中拔出自己的眼睛。血丝如岩浆般渐渐漫过光辉的泡沫,形成一只庞大而血红的巨瞳。
“不!”破晓诡灯尖叫,条条灰绿的力量在他身边化为枯朽的鳄鱼、化为多首的大蛇、化为畸形的巨鲸,齐齐向眼球张开巨口,“假的!若你召唤到真正的外神,世界早毁灭了!”
“是吗。”黑袍的声音既不承认,亦不否认,“你认为,世界毁灭了么?”
单调的长笛与枯燥的手鼓扬起,响彻天地。在破晓诡灯的感知中,他四周的环境扭曲了。血红色的巨瞳中清晰地倒映出了他自己。他意志的具现化、由他戒指所控的能量化作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是一摊蠕动的灰绿色血肉,半身于空,半身于地。他的螯足徒劳向前,形似取食的节肢动物。
腐败的味道钻入破晓诡灯的鼻腔。他触及眼球边缘的肢节腐朽了,露出骨骼。继而,他其余的肢体也开始沿此腐朽,宛若霉菌菌丝的蔓延,过程却加快了无数倍。他惊恐地具现化出了刀,一刀切下,绿色的汁液溅出,肢节断裂,一颗头颅咕噜噜滚落。
破晓诡灯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他运动起自己的无数斧足、腹足、腕足,连滚带爬,捧起那颗脑袋。那是他母亲的头颅。她的面目姣好,向他微笑。
“我们爱你,布鲁鲁鲁斯斯斯斯——”
她僵硬地、嘶嘶地念着他的名,恰似多年前在他戒指的灰绿光芒下于血泊中立起的犯罪巷之夜。破晓诡灯连连摇头,而他母亲的头颅随着他的摇头溃烂、腐败、破碎,呈现出另一张脸,另一双闭着的眼。
破晓诡灯很熟悉这张脸。这是他自己的脸,或者说曾经的自己的脸。它张开了眼,但眼球间伸了触须状的东西,鼻孔里爬出了细小的手指,耳内长出头发,脸皮下似有什么在抓挠——
“——不,这不是我!”
破晓诡灯的眼剧烈睁大,他感到自己的感官正被不可逆转地扭曲,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一个单词冒到他的嘴边,但他突然忘了如何发音。
世界变成了不可名状、不可描述之物。人类所拥有的空间感离开了破晓诡灯,他残存的意识模糊地催促他向空中逃离,他的躯体执行了这一指令,慌不择路地向地面撞去。
对于身处地面的蝙蝠侠而言,他只是听见了难以忍受的嘈杂噪音。类似几十支装修队在他连轴工作了四十八小时后的卧室边行动,产生了要撑爆脑袋般的烦躁感,以至于它消失时,留下来一派令他不安的空白。
轰隆一声,有物坠地。林登平稳的声音扬起:“睁眼了,各位。”
蝙蝠侠如言执行,接着瞳孔猛缩。
整片街区亮了。
纯黑褪成浓郁的灰黑,无尽颤抖蠕动着的血管、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