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四座。 盛怒之下的太后被皇帝这么一噎,保养得极好的脸皮一抽,难看异常。 但是皇帝都开口了,她总不能当着所有的面打皇帝的脸,只得收住戾气,阴阴地说:“既然皇帝喜欢,哀家无话可说。” 双膝贴在大理石上,寒气从膝盖处穿透全身,她不用抬头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帝皇那双隐含了不知道多少阴厉之气的眸子,正一脉脉打在她头顶。 如黑暗里,散发着绿色幽光的狼眸,都是杀伐戾气。 时光多变,这人,依旧冷酷,亘古不变的肃杀,冰封万里,睥睨天下。 他在满殿寂静里抽身站起,衣袖翻卷间阴冷寒烈,命令薄凉决断:“留下她。” 太后眼梢抽搐,下意识看了一眼谢容华,女子却好似置身事外,端着茶盏云淡风轻地抿着。 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朕还有政事,余下的事情母后做主便是。” 帝皇声落,人已经下了高座,扬长而去,留下满殿的人,面面相觑。 许久之后,太后才顺过了这一口气,目光凌厉地从云歌辞身上掠过,也不让她起来,兀自开始对其他秀女进行检验。 几乎所有人都得了位份赐了宫殿,喜笑颜开地退下。 到了最后,云歌辞都没有位份。 还是谢容华懒懒地丢来一句:“你既是皇上要留下的人,位份自是要他给,你就暂且住在听风阁吧。” 听风阁,后宫人人皆知,听风阁临近冷宫,常年阴冷潮湿,后宫妃子皆不愿意入住。 谢容华打发她去,还用了一个什么皇帝留下的人位份需皇帝给为理由,让她以白身留在后宫。 身份尴尬,自会成为众人取笑的把柄。 后宫美人如云,皇帝哪会记得她? 谢容华把她丢在听风阁,不过是让她自生自灭罢了! 邻冷宫也好,没有位份更好,最好是被所有人遗忘,更合她心意。 这便是她今日所求。 根本不屑于成为萧离声的妃子! 倒是谢容华这个女人,这些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淡淡浅笑间,处处心机。 “谢太后,贵妃娘娘。”云歌辞附身谢恩,掩住眼中怨恨锋芒。 太后不待见她,言语间皆是嫌弃:“退下,晦气得很。” 她唯唯诺诺地弓着身子退出殿外,三月春光暖暖打在身上,晃晃照入眼底,她迎着阳光,掀唇凉笑。 只要能留在后宫就好。 临走前,她回头看向那深深的殿宇,帝座旁,谢容华媚骨柔软,纤手捏起桌案上的宣纸,眼角上挑眯起了眼睛,眉心五瓣莲宫印,艳红如血。 谢容华,我回来了。 风穿堂过碧宵殿宇,徐徐扬起谢容华垂落在脸侧碎发,一脉脉挡在额际,女子半眯起的水眸里,风情渐去,冷意徒生。 目光钉在宣纸那首诗上,笑意在眼中凝固,似笑非笑,慵懒阴森。 太后莫名其妙,谢容华看到这首诗的表情,和萧离声的一样。 见谢容华定定注目许久不说话,太后终究忍不住,威冷开口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谢容华柔柔轻笑,把宣纸搁回案桌上,敛首抬手,眯眼瞧自己涂了丹蔻的手指,言辞隐晦地说:“臣妾是在想,皇上为什么拿着这首诗怔了那么久。” 太后觉得谢容华在和她卖关子,不满地冷哼:“那你到底想明白了没有?” “母后,你急什么呀。” 谢容华轻轻呵笑,扶着婢女的手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说:“臣妾想,皇上看的不是诗,是字。” “字?”太后不明白,拿过宣纸仔细地睨了半响:“这有何可看?” 云歌辞的字写得极好,娟秀清丽,隐含韵长豪气,的确不可多得,但她却瞧不出有何端倪。 “母后需得自行斟酌,方知其中韵味。”谢容华慵懒巧笑,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太后瞪了瞪眼睛,冷然地看着谢容华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摇曳着如蛇细软身段远去。 谢容华一走,太后抓着宣纸的手便狠狠地揪紧,目露森光低吼:“玉芳,你看看她这个样子,皇帝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如今这贱人,也越发放肆了。” 侍候在侧的玉芳嬷嬷吓了一跳,连忙遣退了殿内的太监宫女。 这些话,在万福宫中说说就算了,在外头说,极有可能传到谢容华耳中,自是不妥当。 她俯下身,柔声劝道:“太后,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哀家咽不下这口气。”太后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当初若不是哀家,她谢容华,现在还是忠勇侯府一个低贱的庶女。” 当年,她亲手扶持起谢容华,把她送到萧离声的跟前。 这才过了几年,当初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容华,就要爬上她的头顶了。 “太后,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是贵妃,掌后宫事宜,自是轻狂。”玉芳嬷嬷叹了一声:“这些年里皇上独宠她一人,我们送进来的人,皇上都没看在眼里。” 这话虽是事实,但却戳痛了太后的心。 指甲把宣纸戳破,脸皮绷不住,狰狞咬牙:“哀家看错了人,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云歌辞上位。” “太后,万万不可提这个人。” 玉芳嬷嬷心中一阵咯噔,她记得很清楚,太后不喜欢云歌辞,觉得她性子刚烈独断,又有功名战功在身,戾气重,不好控制。 那个时候,谢容华对她又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嘴儿甜,讨人喜欢。 太后便动了心思,让谢容华取代云歌辞。 谢容华的确成功了,只是上了高位之后,再不似当年乖巧。 后宫诸事她说了算,很多时候,太后根本没说话的余地,皇帝又不是亲生的,她母族的荣耀,眼看逐日衰落。 这些年她往宫里送了不少自家人,皇帝专宠谢容华,其他人,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