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递过信也不再停留,站起身就大步离去。
王献之对着他的背影一拱手道:“谢了。”
王良身影顿了顿,又侧头说了一句:“你那个留在王府的妾室,前些日子被王景的夫人推到荷花池里,险些丢了性命。”
王献之愣了愣才回道:“我知道了。”
待王良渐行渐远,王献之终于忍不住将小几上的酒樽狠狠朝地上掼去。
那些人真真是无耻,竟连个女人都欺负。
走出松林的王良,隐约听到身后的动静,嘴角微微一扬。
回到王府,王良直奔王邵的院子。见王邵正在院中侍弄几盆花草,王良一拱手道:“叔父,鹤行回来了。”
王邵接过一旁婢女递上的手巾,擦了擦手,示意他们都下去。才问道:“王子敬怎么说的?”
“子敬说,他本就无意于庙堂,如今正合他意。”王良答。
王邵皱了皱眉,“这个王子敬,真是同他父亲一样的脾性。无心庙堂,无心庙堂,一个个都无心庙堂,我们琅琊王氏的荣耀该由谁来延续?”
王良见他发火,也不言语,只垂首立在一旁。
王邵叹息一声,“罢了。他们都不争气也不打紧,只要鹤行你肯用心,叔父也就安心了。”
王良点头应下。顿了顿又问:“叔父。王子敬残了双足,不是说已经不能出入朝中了么?怎么叔父还偏要我跑这一趟去劝他?”
王邵摆摆手道:“身有残疾就不能入朝,这只是不成文的规矩。族中那些老朽是不开窍,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们王氏想让一个人入仕,谁敢有异?我是看王子敬他尚有几分才干,才想让你去劝回他,好为你以后添一分助力。熟料,这不成器的……”
王良劝道:“叔父莫气,王子敬是打生来就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若真失去王氏庇佑、失去族中宠爱,他左右碰壁,任人欺凌时,自然会悔悟。”
王邵想了想,说:“鹤行说的很有道理。既是这样,你传我的话下去,将王子敬名下,族里拨给他的田产商铺统统都给收回来。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几时。”
王良点头应是。
王邵又问:“新近封的侍郎,可还当的惯么?”
王良说:“尚算适应。”
王邵点了点头道:“侍郎不算高位,却是最接近皇帝的位置。你且借此机会与小皇帝好好培养培养情分,待日后更好作为。”
王良蹙了蹙眉道:“这小皇帝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于政务上一窍不通。我看即便以后褚太后将大权交于他,他也难撑的住这担子……如今天下狼烟四起,各国都是朝不保夕,以皇帝这行事,恐怕我大晋国国运堪忧啊……”
王邵叹气道:“这些事我也早就想过,只是我们为人臣子,能做的也就是辅佐君王。至于君王的品行,那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王良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叔父,我琅琊王氏百年公卿世家,便就要因为一个昏君而时时处于倾覆的险境中么?”
王邵一惊:“鹤行你的意思是?”
“鹤行的意思是,既然昏君无道……我们王氏,何不取而代之?”
“荒唐!”王邵怒道:“鹤行啊鹤行,你怎么会生了这种心思,我们琅琊王氏祖祖辈辈都行忠君爱国之举,你怎可生出反心?”
“可是叔父……”
“你不要再说了。”王邵打断他道:“今日这话我自当从未听见过,你回去好好反思反思。”
王良一噎,也只能弯腰做了一礼便退下了。
退是退下了,心里那股子怒火,却是难以压抑。王良心道:司马聃一个只思玩乐的废物,我凭什么不能取而代之,王邵你胆小如鼠,却要整个王氏作陪葬么……
“鹤行郎君?”
突然被一声喊叫打乱思绪,王良皱眉看向声音的方向。
“鹤行郎君。”桃叶一路喊着一路走了过来。
王良看见是她,站住脚步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唇角,道:“何事?”
桃叶站到脚步,讨好的笑了笑,问:“鹤行郎君今日是去见我家郎君了么?”
王良道:“是。”
桃叶期待地问:“那我家郎君可曾提及我?”
王良轻笑了一声,道:“你家郎君听闻你被推入荷花池,十分愤怒,可见对你还是挂怀的。”
桃叶喜道:“真的?”顿了顿又有些失落的说:“可是我去众园求见郎君多次,他都不肯见我。”
“现在你只管再去。”王良道:“子敬念及你的安危,会同意你入住众园的。”
“真的么?”桃叶喜形于色,不顾体面的连作两揖,“谢谢鹤行郎君了,谢谢郎君了。”说完就匆匆转身朝她的住处去了。
王良凝视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子敬,你想同那小姑子圆满,我却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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