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梦半醒中挣扎着睁开眼时,云低又觉得胃里泛起一股恶心的想呕吐的感觉。
“水月,水月……”
水月应声而来,看到躺在窗下胡床上的云低,心疼道:“女郎怎么又在窗子边睡过去了,近些日子你不是总说肠胃不舒服么。在这窗边喝着凉风怎么舒服得了。”
云低惨白着脸愣了半晌。
多久了。约莫有四五日了吧。从接到王献之的信那天起,每天都觉得肠胃不适,又总是困乏无力,不知觉的就睡了过去……
“水月,你一会儿去街上医馆请个医来。切莫惊动了我父亲。”
“女郎,你若要诊病,何不禀了郎主,郎主同太医院的……”
“不必了。”云低打断水月的话,“些许小毛病,还是不要惊动了父亲。”
水月纳罕的看着自家女郎,她说话时,神情少见的有些慌乱。带着水月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忙应着下去了。
片刻许,又听见门廊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女郎在吗?”
云低掀了些微眼睑,道:“在,进来吧。”
来人是前院侍候的一个婢女。云低约莫记得这人好像叫小雀,人如其名,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总是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
小雀行了一礼道:“女郎。奴婢这刚接着一封女郎的信,正预备给水月姐姐送过来,刚刚却瞧见她急匆匆的出府去了,说让我将信直接给女郎送来。”
云低微微有些吃力的撑起身来,示意她将信递过来。
小雀趁着将信递上的间隙,偷偷打量了两眼自家女郎。
这位女郎是谢府的传奇人物。前院里丫头们闲下来总免不了的谈论起她。奇幻的身世,不幸的遭遇,和如今在建康城中的各种传闻,使这位女郎仿佛蒙了层神秘的面纱般让人好奇。
就连这刚刚过了手的信,小雀也敢打赌,这将又是一个可成为谈资的东西。
虽然她不认得字,可是琅琊王氏那个尊贵的徽记,大晋国有几人不识。
是那位传闻里,因倾慕女郎,而自残双足退了新安长公主婚事的王家九郎吗?小喜暗自揣测。
正兴奋的臆想不断,忽闻对面胡床上的女郎发出一阵急促的干呕声。小雀惊了一跳,急忙上前想扶住女郎。不料女郎却刚刚抑住干呕,就对她说:“没什么事,你且下去吧。”
小雀迟疑着说:“可是女郎似乎有些不适,需要我禀给郎主么?”
云低挥了挥手说:“许只是在这胡床上躺着着了些凉气,不碍什么。下去吧。”
小雀心中微微有些疑惑,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就退下了。
快走到前院的洞门处时,小雀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婢女。这婢女前些日子被拨来后院,倒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小雀赶着上去叙旧,倒将方才的疑惑给忘了。
这边云低打发走小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躺在胡床上翻覆了半晌,也始终静不下心来。
不经意瞥见那封刚刚接到的信。信封上古朴的王氏徽记,奇妙的使云低安静了下来。
先前心里的疑惑、烦躁,又被这个徽记带来的淡淡的忧伤压抑下去。
云低展开信笺,入目寥寥几行行草:三日后巳时,我在众院候你。即使你仍怨我,或已嫌我,仍愿能有最后一晤,而此生无憾。子敬字。
最后一晤几个字,像几根尖锐的刺,刺痛了云低的心。
众园一段美好时光仿如昨日,他们却再回不到当初。
她从不是擅长离别的人。
也从来没有准备好,与子敬再不相见。
可子敬话说至此,如果她还不去,他会怎么想呢……
云低将信笺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回信封中,同上次的那封一起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木制匣子里。
或许,此生再也没机会收到子敬的信了。
人生无常。她总怕,经年后,这些曾经种种,连回忆起来都会觉得淡。留着这些也好,不论什么时候打开,都是鲜活的……
“女郎,女郎。”门外传来水月的唤声。
云低收了收神思,应道:“进来吧。”
水月行了一礼后,将身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引出来,说:“这位是城中仁心馆的医者。”
云低点了点头道:“开始诊脉吧。”
老者闭目诊了半晌,又是嘘叹又是皱眉,末了睁开眼有些尴尬的问道:“女郎可曾婚配?”
云低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一旁的水月抢着答道:“我家女郎自然是尚未出阁。”
老者捻须思索了一会儿,复又闭上眼睛诊了一遍脉象,而后问:“那敢问女郎葵水可曾推迟?”
云低强自握手成拳,才迫着自己开口回道:“迟了月余了。”
老者点头道:“这就对了。女郎这不是什么见风着寒,是喜脉。”
此语一出,一旁水月惊得瞠目结舌,一叠声问:“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