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一门盘踞在东洲西南,临近南疆,绵延数十万里,如同一条垂垂老矣的巨龙,有气无力的蜷缩在大地上。
它已经老的鳞片失去了色彩,连尾巴都快甩不动了,龙威却还未散。
龙威未散,那些个魑魅魍魉,也就不敢轻易将主意打在它身上。
所以,苍一门这些年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至少,议事殿内的气氛,已经有近百年没有这样凝重过了。
苍一掌门是个瘦弱的老头,道号空和。此时,他平日里总是慈眉善目的脸上一片铁青,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块剑符。
普普通通的,看上去与其他剑符并无不同,可它却让殿内的数十位高阶修士如临大敌。
空和右边,坐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修,他身着青衣,衣摆处绣着修竹,脸上带着股淡淡的傲气。
两人间有无形的暗流在涌动。
在这种压力下,其他人都垂眸低目,一言不发,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空和忍不住了,“空清师弟……”,他刚开口,男修就抬眼看来,语气斩钉截铁。
“我不同意。”
“你……”
“师兄,”,他豁然起身,低下头,脸上多了片背光的阴影,“如果是你徒弟,你会把他推出去么?”,言罢,他转身就走,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凌霄不就是想比几场么?答应下来便是,即便输了又能如何?师兄何必如此畏手畏脚?”
“嘭!”,大殿的门被重重甩上,四角立着的铜鹤盏内,无根的火苗跳了几跳,好像也暗淡了不少。
空和脸色漆黑。
答应下来便是?说的倒是轻巧,他到底知不知道,输了后会怎么样?!
苍一本就在衰落了,如果这次输给了凌霄,还怎么镇的住旁人?那些个早就在蠢蠢欲动的宵小之辈,又如何不起心思?
况且,以前的凌霄还会看在同为七宗的面子上帮衬一二,从今往后,怕是再也不会了。
他垂下眼,看着桌上的剑符,心中突然对空清师徒多了点怨恨。一个仗着自己是化神修士,放纵门下弟子,一个仗着自己天赋绝佳,肆意妄为。
宗门以前帮他们摆平了多少烂摊子?可他们呢?从来不知悔改,这次竟然还惹到了凌霄……
想起那个从出事后就再未露面的师侄,空和只觉得嘲讽,他自己闯下的祸事,别说解决,连出面道歉都不敢,只会躲起来等着别人为他承担后果,这样的人,却被誉为“苍一第一天才弟子”……
空和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阖上眼,他开始怀疑,宗门的希望,真的能寄托在曲千赋身上么?
…………
当顾惜湛再一次叹气时,她将刚刚擦好的剑插回剑鞘,忍不住抬手按上了隐隐作痛的额角,心里又出现了那个疑问——到底是谁将柳怀锦养成了如此一板一眼的性子?
沈谦之坐在离两人较远的地方,表情有些怪异,似乎在忍笑。而其他人,坐的就更远了,甚至连无殊师叔都不愿意过来。
只剩下谢柯仍坐在她身旁。
垂眸扫了眼柳怀锦板着的脸,她有些痛苦的阖上眼,说起来,这丫头当年走的不是道修的路子么?为什么比儒修还要啰嗦?
她已经听她讲了半个时辰的“礼”了。
好在这时,一路上都一言未发的无锋尊者终于开口,解救了顾惜湛。
他站起来跳上船头,抚了下袖子,右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你们都小心点。”
无殊则拔地而起,立在灵舟上方,有些破烂的衣摆被风扯着,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去,她将脸上的头发拨开,朗笑了几声,“都注意了,呆会要是飞出去,我可没功夫捞你们。”
闻言,柳怀锦停了下来,而顾惜湛也抬头看向前方,眼中有了然一闪而过,她偏过头,告诫谢柯,“小心,无锋师叔,要破碎虚空。”
又过了几息,当前方的虚空中出现一丝不宜察觉的白色,无锋拔剑出鞘,直直斩向此处,一道破口出现在众人眼前,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如初,电光石火间,无锋伸出手探进这道口子,用力一撕。
“嗞——”,一瞬间,天地间灵气搅动,空间扭转,顾惜湛几人皆脸色一白,觉得像是被人敲击了神魂,有一种恶心感冲的他们头晕眼花。
“哈哈哈,”,无殊大笑道:“都没吐,还不错!”,她的笑声驱散了恶心感,让他们神魂一清。
“都看好了!”,剑鸣铮然,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化为湛蓝剑幕将灵舟包裹在内,随后,灵舟直直冲向那个破口,剑幕与黑色的虚空对撞,有凌厉的剑意不断在对撞中泯灭。
这艘灵舟,是这片黑色中唯一的异色。
不多时,前方又出现了另一丝白色,这次无锋没有拔剑,而是直接抓住这条白丝,轻轻一扯,虚空就破开了。
重见天日让众人皆不适地眨了眨眼,而无殊又坐回了灵舟上,她晃了晃脚上的破草鞋,用锈剑在舟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