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百里轩终于辞出了钱家大宅,脱了身上红绸衣帽,向回春堂走去。 才来到回春堂门外,百里轩就听见药铺内传出说话声:“二位郎中行行好!救救我家小虎吧!我可怜的孩儿,多年来一直恶病缠身,多次求医抓药,可是乡下郎中治不好。唉!眼看孩子日渐消瘦,再拖怕是不行了。求求两位郎中!” 接着就是钱小六的声音:“这位大爷,不是我们不给孩子医治,我们都不是坐堂郎中,况且你的诊金也不够啊,我们就是想给孩子看看,也作不了主的,还望大爷包涵。”钱小六说到这里,见百里轩走了进来,忙对身边站着的两人说道,“这是我们坐堂郎中。” 回春堂内,钱小六脚旁矮榻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约八、九岁的样子,看上去病得不轻。那病孩脸色腊黄,眼窝深陷,双眼无神。站在钱小六跟前的两人,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汉,另一个倒是身高体壮的青年人。看二人衣着,就知道他们是从乡下来的平民百姓,一身不太干净的灰布衣服上,满是补丁。 百里轩当然知道先前出声求人的是那老汉,进门后看到两人,觉得老汉很是眼熟。老汉三两步抢到他跟前,双膝跪地,悲声说道:“求求百里郎中,救救我的孩儿。” “是你呀!大叔。”百里轩忙将那老汉一把扶起,朝他含笑点了点头,“大叔且稍待,我先看看病人。”说罢蹲到矮榻边,替那病孩扶腕把脉,接着又行望诊、闻诊。 老汉一脸惊喜,双眼透着无限感激的看着百里轩,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大叔请宽心,这位小兄弟患了消竭之症,需半年的药石温补调理,定会见好。”说罢,百里轩取纸笔,开了一方,并让钱小六照方抓药。 做完这一切,百里轩才转过身来,对仍在连连作揖的老汉笑着说道:“大叔无须如此见外,大叔不认识在下了?想当年,在下流落街头,幸亏有大叔救助啊!” 原来,这个老汉就是百里轩初到通川镇时,施舍过他铜板的那位樵夫。百里轩后来以求助书札行乞,这个心善的樵夫每次见到他,都会施舍。 老汉仍是一脸感激的连连拱手:“百里郎中如今远近闻名,老汉怎会不认识?说来惭愧,当年老汉一家人也只是勉强度日,谈不上救助你。百里郎中仁德,如今已是贵人,还记得老汉当年那点小事。”说罢拉了拉身边那个身高体壮的青年人,“大虎,快快拜谢百里郎中。”接着也向百里轩介绍,“这是我儿大虎,今年刚满二十岁。” “马大虎见过百里郎中!”青年一脸憨厚,双手作揖,深施一礼,“多谢救治小虎弟弟。只是……只是……,我们带的诊金不够,还请百里郎中能宽限时日,以后父亲定会将诊金送来。” “马大哥不用见外。”百里轩还了一礼,“这次不收你们诊金。马大叔当年对在下有恩,在下理应有所回报。” 青年马大虎听了,神情轻松起来,眼里透着感激,露出真诚的微笑。 那病孩消竭症拖延日久,已至阴阳两虚。百里轩开了一纸医方,方剂有三:地黄饮、承气汤,人参白虎汤。这三个方剂,每一样都要配上几十剂,整整几个疗程,半年的用药剂量,全配出来,足足两箩筐,需要一个人挑走。这些方剂中有许多味药材比较名贵,所需诊金药费很是不菲。钱小六见百里轩开口,自然照方抓药,将药剂全部配齐。 其时天色已晚,百里轩将马氏父子三人留在回春堂住宿一晚,夜间与他们闲谈,从中了解了这一家人的生活概况。 老汉叫马年,川山村人氏,现年五十四岁,长年以打柴为生,是个地地道道的樵夫。马老汉育有三子三女六个儿女,以前还有老母在堂,一大家人,靠他一人打柴度日,生活很是清苦。直到其长子马大虎渐渐长大,分担一点生活压力,马老汉一家人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马大虎生得长眉细眼,相貌平平,但为人憨直、忠厚。他自七岁开始,便在邻里间学练桩功。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马大虎从小练桩十分用功,自十四岁开始,便拜邻村一个猎人为师,学习捕猎技巧。二年出师后,他已十六岁,生得身高马大,孔武有力,马大虎在捕猎上很有天份,自此一人进山捕猎,从来都不会空手而回。马老汉一家人生活才算好过了一点。不想却好景不长,也是在这一年,马老汉的小儿子马小虎病倒,就是得了这消竭之症。 马老汉说起往事时有点惭愧:“唉!老汉是穷苦人,百里郎中初到通川镇,老汉家里上有高堂卧病在床,下有幼子嗷嗷待哺,哪有余力帮助你啊!百里郎中仁德,至今还能记得老汉,真是老汉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在下后来在回春堂学徒,未见大叔带老太太来回春堂看病?” “唉!我等贫苦之人,命薄如纸,日子才勉强过得,哪有余钱看病?老母恶疾沉疴,挨了几年就病故了,虽然无奈,可老母亲毕竟年事已高,辞世不算夭寿。小虎孩儿今年才九岁,还未偿人世酸甜,老汉就算再为难,也要厚着脸皮来找百里郎中碰碰运气啊。”马老汉说得很无奈。原来他就是专程来找百里轩的。 百里轩听了心里泛酸,遂拿出当初郭郎中送的银票和以前积攒的银两,硬塞进马老汉手中:“一点银两,对在下可有可无,就送与大叔,聊表心意。” 百里轩见过钱大东家给府尹大人送礼,他积攒的这点银两,在平民百姓看来,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可是,他日后投军,若以这点银两孝敬上峰官员,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