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伯母不必挂怀。”
那厢小乔与长木修闲话几句便要作别,长木修如往常一般,抬手欲拍小乔的小脑袋,却被她欠身躲开。长木修骨节分明的手悬空一瞬,不觉有些尴尬,可看小乔讪笑着垂着眼,长木修不忍怨她分毫:“你忙罢,我们改日再聊。”
小乔点点头,躲避着长木修的目光,快步走回了案前。长木修与周瑜四目相对,不过一瞬,却似短兵相接,金戈铁马。未几,长木修转身而去,周瑜亦收了神,对木案对侧的小乔道:“小乔姑娘,若是长木修去将军府上找你,莫要与他相见。”
自打来到姑苏,大乔亦叮嘱她,莫要与长木修走得太近,却不肯说明缘由。今日再得周瑜叮嘱,小乔乖乖点了点头,心底的惶惑却多了几分。
用罢午饭,周尚与夫人回周瑜的新府休息。周瑜有事要找孙策,便与小乔一道向将军府走去。
江南三月,姑苏古城,半城春水一城花,亭台楼阁,参差十万人家。周瑜与小乔未走车马喧嚣的大道,而是沿着清湖边的林荫小路缓缓而行。
儒裳纶巾,青衣环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都未察觉,原来他们之间相处是这般自然得趣儿。道路尽头,几个农人围着一张告示,议论个不休,小乔歪头道:“哎呀,不知是什么告示,难道是何处出了什么江洋大盗?”
语罢,小乔拨开人群,凑上前去,周瑜虽不爱凑热闹,却为了护着她而紧紧跟随。只见这偌大的布告上,篆书写着“特宣:擢周公瑾为建威中郎将。公瑾英俊异才,与孤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如前在丹阳,发众及粮船以济大事,论德筹功,此未足以报者也。”
小乔看罢,回身对周瑜道:“原来是个给你封官的告示啊,只是这样贴满大街小巷,也太喧沸了些。这‘总角之好,骨肉之分’,也实在是肉麻了些啊。”周瑜负着手,随小乔走出了人群,神色倒是云淡风轻:“伯符就是这样的性子,他看中的人和事,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现下他娶了乔夫人这样的大美人,却不能公之于众,你想他会有多恼。”
“那你呢?应当不喜欢这样张扬罢。”
“我?”周瑜一笑,倒是不同往日的谦逊,“待我得筹大志那一日,也一定让天下皆知。”
看到周瑜嘴角泛起那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小乔心弦一颤,嘴上说着:“感觉来了姑苏后,你整个人不大一样了呢。”
先前在居巢时,周瑜儒生心气,除了勤政为民,便是因为相交之意而协帮孙策。现下既决定出仕为将,与孙策共图大业,自然换了心境,他背手问小乔:“这样,不好吗?”
“都好”,小乔莞尔笑着,清丽如芙蓉新开,“建威中郎将,听起来很是威风。”
足下的路既长又短,小乔与周瑜并肩走着,多希望永远到不了尽头。可将军府还是出现在了眼前,周瑜敲开后院的门,对小厮礼道:“我送小乔姑娘回来,劳烦通报少将军,周公瑾求见。”
那小厮躬身回礼:“少将军一早吩咐过了,若是周大人来,直接去后院厢房找他便可。”
孙策与大乔居住的厢房位于后院正中,前厅引入曲水流觞,可宴饮待客,后堂则是起居之所。
周瑜与小乔并肩走入前厅,见到孙策,周瑜拱手礼道:“主公。”
孙策大咧咧坐下,摆手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搞这些虚的做什么?快坐吧。”
小乔亦对孙策一礼,往后堂看大乔去了。大乔正俯在案几上,为孙策裁制衣衫,看到小乔,大乔眉眼堆笑,问道:“婉儿回来了,周家二老可好?”
“都好,大人与老夫人都欢喜得紧呢。我们小丫头哪去了?怎么没在屋里呀?”
“婆母体恤我日日带着她辛苦,抱回房去哄她睡午觉了。”
正当姐妹俩呢喃细语时,隔墙传来周瑜隐隐的说话声:“伯符,我想去牛渚前线。”
小乔与大乔闻之,相视一眼,缄口不语,却都立起了小耳朵,只听孙策语带焦急:“怎的才来姑苏几日就要去牛渚?封你的官衔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我军在牛渚屯了大量粮草,与袁术部仅一水之隔,一旦袁术动了心思,派兵渡过长江,夺了我部粮草,再伺机南下攻伐,我们便会万分被动。再者说,乔蕤将军仍在袁氏帐下,我在牛渚,距离寿春最近,方便派人打探乔将军的消息,若是有什么不虞,我便即刻派人渡江,将他秘密护送至江东。”
听说周瑜要走,小乔脑中翁然,好似周遭景物倏然失了颜色,没了声响,可他说要保护自己父亲的话语,却似给她空乏的躯壳注入了一丝气力,小乔不知该喜该悲,更不想让大乔为她操心,转头强忍着情绪。
孙策亦是许久未言语,好似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终于回道:“我知道,现下留你在此,军中那些老将未必心服,可是牛渚不比旁处,若是袁术与我反目,必会首当其冲。你守得好,旁人觉得理所当然,若是守不好……”
“既然我与你开了这个口,便必定守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