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时分,中军帐里,孙策召蒋钦近前,询问道:“你是寿春人士,口音与此地可相近?” 蒋钦拱手回道:“禀少将军,口音差不多,若非特别较真便听不出来。” “甚好,你从军中挑几个与你口音相近之人,明日起一道去城东村中给农人做活。切记,一定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是我军中之人,至于托词,你自己随便编好就是。” 蒋钦大略一想,即刻领会了孙策之意:“少将军放心!” 孙策又问:“程将军今日如何?醒了没有?” “白日里醒了一次,喂他药皆不肯吃,也不说话。黄将军趁他再次昏过去,才把药灌了。” 孙策又气又无奈:“无论如何,先把他医好了,其他事以后再说。” 说话间,韩当掀帘入帐:“少将军找我?”见韩当来此,蒋钦抱拳一礼,退出了营帐。 孙策这才开口:“韩将军,今日城中情况如何?陆康可有什么动静?” “据城中探子所报,陆康今日一直在正堂操持那三位陆氏公子的葬礼,无有异动。” 孙策偏头轻笑,自言自语道:“看来那老头真的被公瑾劝住了……对了,可有居巢来的消息?” “还没有……想来周大人快马加鞭,应当也不过刚到居巢,少将军莫要担心。” 孙策不置可否,低声再问:“那件事……如何了?” 韩当凑至近前,以最小声音回道:“已将细作反安插至乔将军营中,并做了吩咐,万事皆以乔将军安危为先。” “除了保护乔将军外,更要早日抓出乔将军身侧的奸人,明白吗?” “少将军放心,此次安插之人,曾跟老将军南征北战,再没比他更可靠的了。” 孙策微微点头算作回应,站起身来掀开帐帘,看着暮色下炊烟袅袅的舒城发怔。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皆要守得大乔一家周全,亦不会允许旁人动周瑜分毫。无论对方是人神鬼兽,他皆不会放手,五年前痛失父亲的痛楚,他已不能再承受第二次了。 居巢老宅中,周婶已备好了晚饭,听得马蹄踏过石板之音,哑儿即刻快步跑去,趴在木板门上向外张望。 周婶眼角满是慈爱笑意:“哑儿,若是郎君回来自会敲门,你不必守在那里的……” 可哑儿根本不听进周婶的话,径直扒开了大门。周瑜清泉般的嗓音幽幽传来:“呵,哑儿可是在等我?” 原来来人真是周瑜,哑儿欢悦无比,将门大开,接过周瑜手中的缰绳,牵马车进院。小乔连蹦带跳从车上走下,轻巧地伸了个懒腰。哑儿看到小乔,不禁疑惑,歪着脑袋仿佛在问她是谁。 周瑜方要对周婶说明小乔的来历,小乔却自己跑上前去,挽住周婶的手臂:“周婶,是我呀,被鸟啄伤了那个,你还给我煮过药呢。” “原来是小乔姑娘啊,换上襦裙像换了个人似的……”周婶轻笑着,转头对周瑜道,“郎君,饭菜皆已备好了。” “周婶辛苦,劳烦为小乔姑娘收拾间客房出来。” 晚风徐徐,仲夏夜巢湖边凉爽惬意。用过晚饭后,小乔便回到房中,卧榻安然而睡,一夜清甜无梦,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 小乔洗漱停当,换好衣衫走出房间,颇有些难为情,毕竟客居他乡,还这样懒怠,实在有些失礼。周婶正在庭院中做活,看到小乔,语气谦卑又和蔼:“小乔姑娘醒了?饭热在锅里,粥在鼎里,快些用了罢。” 小乔娇笑颔首致谢:“谢谢周婶,周公瑾呢?” “郎君一早便出门了,但没说去哪,估摸是去找鲁大人了。” 小乔想起周瑜昨日曾说过,要找鲁肃借兵器,猜想他应是忙此事去了。用罢早饭后,见天光无限好,小乔对周婶道:“我出去玩一会儿,就在附近……” 周婶还来不及应声,小乔便已连蹦带跳跑出了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居巢小县依山傍水,风景如画,小乔流连忘返,不知不觉跑上了一座小丘。丘上灌木丛生,山花遍野,小乔不由乐极,拈花扑蝶一直追到一棵大树后,忽闻有人声传来。她赶忙静下心,团身躲在树后,只听那人唤道:“婉儿……” 小乔一怔,原来树后之人正是周瑜,她偷眼望去,见这青山环抱繁花丛间立着三座矮矮的坟包,想来便是他父母与妻子的安葬之所。 小乔起身欲走,却被那一声声“婉儿”牵绊,明明他唤的不是自己,却能感受到他蚀骨的心痛。小乔蜷缩在大树后,听得周瑜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口吻,娓娓道:“婉儿,伯符围了舒城,我跟他一道打仗去了,故而清明未来得及看你。你若是在,定会担心我的安危罢。刀剑无眼,可我却一点也不害怕,也许是因为知道你在那边,死于我而言,不是终结而是归途……婉儿,说了这些,其实是不希望你再为我担心了。你在那边还好吗?一年过去了,你却从未入过我的梦……婉儿,如果想我,就入梦来看看我吧,我真的,很想你……” 小乔再也听不下去,起身轻巧跑开,一溜烟蹿到了山下。可她脚步未停,一直跑到巢湖边,才扶膝大口喘息,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小乔抬袖拭泪,暗骂自己不争气,思绪异常复杂,既有倾慕又有怨怼更有几分艳羡,交织在一起,充斥着她的小脑瓜,她虽不懂离殇,却不可抑制地痛苦起来。 可周瑜哪里知道这些,上坟罢,他策马来到湖东的鲁肃府上,才叩门两声,府门便豁然敞开,鲁肃探出身来,大吼道:“公瑾,你可算回来了!” 周瑜拱手道:“子敬兄,多日未见,府上一切可好?” 鲁肃一把将周瑜拽入府中,嗔道:“我可都听说了,你们去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