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逼仄的牢房中,血腥气异常刺鼻。孙策与周瑜快步赶来,只见程普满身是血,黄盖在侧不住用净布按压,为他止血,声声唤道:“程德谋!程德谋!” 周瑜上前看过程普伤处,急对黄盖道:“黄将军,这般按着止血不住,快让人去我帐里,拿我的药箱子来!” 黄盖还未来得及反应,朱治便大步跑了出去,须臾间捧着药箱折返而还。周瑜撸起长袖,与几名军医一道,为程普处理伤口。 孙策心急不已却帮不上忙,低声问韩当:“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何忽然寻死?” 韩当踟蹰回道:“少将军虽未下令杀他,可当众鞭刑,简直比杀他还难受啊……” 今日盛怒之下,做事确实有些冲动,可程普所犯乃是死罪,自己还未追究,他倒先耍起了脾气。孙策又气又心疼,问周瑜道:“怎么样啊?到底要不要命?” 周瑜站起身,抬手拭去额上的细汗:“性命无虞,几位军医皆有补血良方,只是失血太多,恐怕要睡上好几天……” 孙策暗暗松了口气,吩咐韩当朱治:“你们找几个得力的人,把他好好抬回帐内,派人昼夜看着,每一个时辰换班一次,一定要确保毫发无损,若他出了什么差池,我便唯你二人是问。” 韩当朱治抱拳一礼,异口同声道:“少将军放心!” 此事既已处理得当,孙策招呼周瑜一道离去:“今日你进城之事还未说清,城中情形如何?” 周瑜叹道:“三个年轻女人做了寡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还有比这更惨的事……” “陆康如何说?可有为难你?”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牢房。大雨终于停了,晚风凉凉,夹杂几分湿氲气息,孙策不由打了个寒颤。 周瑜蹙眉提点道:“你晚上淋了大雨,当心莫染上风寒。” 孙策重重敲了敲自己的身板,得意洋洋道:“我身子好得很,哪里会染什么风寒?你别岔话,快说说,陆康到底怎么说,可会杀出城来?” “原本应是打算杀出来的……但他虽怜惜战死的百姓与牺牲的士兵,却更心疼现下城中的几万人,应是不会贸然行动了。” 两人边走边聊,行至中军帐前,想到大乔在此相候,孙策瞬间转忧为喜,轻唤道:“莹儿”,而后大步走入了帐中。 大乔一身月白色儒裳男装,更显娇俏清秀,看到孙策,她莞尔竖起食指轻碰唇边,示意小声说话,而后指了指趴在案上熟睡的小乔,满面宠溺笑意。 孙策压低嗓音,挑眉道:“嚯,这丫头倒是舒坦,已经会周公去了。” 看到小乔睡得如此恬然,好似世事安稳,并无征伐,周瑜不由软了眉眼,轻声笑道:“也不怪小乔姑娘困,已经三更天了。” 孙策抬手轻拍大乔的小脑袋,语带疼惜:“莹儿,昨日事发突然,害你担心实在抱歉。夜深又逢大雨,路上不好走,你们便在此安歇吧,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大乔面露难色:“可你这军中并无安置女眷的地方,我们在这里不方便罢……” “哪有什么不方便,你们姐妹歇在我帐里,我去公瑾帐里睡就好了。” 周瑜深觉不妥,低声道:“你这帐子,几位将军动辄掀帘而入,连通报都没有,两位姑娘住在这里……” 周瑜所言有理,孙策灵机一动,又道:“对了!你那帐里没人去,让她们姐妹住你那里罢。你房里干净整洁还有几丝幽香,适合姑娘住……”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周瑜总不好眼睁睁看着大小乔无处安身:“帐中粗陋,实在唐突,委屈两位姑娘了。” 大乔微笑一揖算是谢过,而后走上前去,轻轻拍拍小乔的瘦肩,唤道:“婉儿,婉儿……” 小乔睡得又香又沉,怎么也晃不醒。孙策见此,对周瑜道:“这丫头睡死了,公瑾,你把她抱过去罢。” 周瑜面颊一热,立即回绝:“男女授受不亲,如何使得。” 未想到周瑜会是如此反应,孙策歪头蹙眉道:“她才多大,有什么授受不亲的?你就看在她舍命救你的份儿上,让她睡个好觉罢。” 想来孙策不愿大乔烦心,自己又不好抱,才将这活计交予了周瑜。周瑜无法拒绝,只得走上前将这小人儿抱了起来。 若是小乔知道自己窝在周瑜怀中,不知会有何反应,可此时此刻她双目紧闭,睡得十分香甜,对外界事毫无知觉。 及至周瑜帐中,周瑜将小乔稳稳放在榻上,对大乔道:“陋室简薄,委屈二位姑娘,你们随意就好,不必客气。” 大乔颔首道:“多谢周公子,给你添麻烦了。” “莹儿不必跟公瑾客套,这两日你也跟着遭罪了,好好歇着,明日一早我再来寻你。” 听了孙策这话,大乔垂眸一笑,起身送他二人走出帐去,而后反身回来,收拾东西准备歇息。 周瑜随孙策一道向中军帐走去,见孙策神色舒缓了几分,周瑜揶揄道:“大乔姑娘来的真是时候,终于看见你笑了。” 孙策将手搭在周瑜肩头,低声问:“你别跟我岔话,陆康那老狐狸到底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提什么条件?” 周瑜不打算将陆康要求处死程普之事告知孙策,便戏谑道:“你问这些无意,难道他让你撤兵,你便会撤兵吗?” 及至中军帐内,孙策挑眉一笑:“得亏那程老伯把自己磕晕了,不然看见你我同室,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 不单是陆康之怒气,程普此人本身,亦令人头疼,周瑜思量片刻,说道:“伯符,程将军骁勇,对你又是难得的忠心。当年他追随你父亲,数度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你万万不可擅杀老将,伤了将士们的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