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天空, 总是带着层若隐若现的灰色,少有蓝天白云,到了夜晚,星星同样少见,唯有偶尔航行过的飞机, 留下星星点点的灯光装点夜空。
“你在干嘛呢?”变声期间, 原本清朗的少年声音又哑又粗, 李正平来了个猛虎扑羊,跳着过来挂在了裴向东的肩上, 他知道分寸, 没太用力,脸上挂着好奇的笑。
裴向东随口回答:“看天呢。”身在C县时, 并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可在离开后,就连看着天空、看着路边的花草树木, 都能联想起在家乡看到的种种, 当然, 也想起留在家里的那个人。
“有什么好看。”李正平跟着抬头, 嘴里嘟囔地抱怨, “这儿的天不好看,有空我请你到我们家去,大傍晚的时候, 躺在山坡上头, 你把手往上伸, 就像星星都在手里一样。”即使这么说着,他却没走,只是站在那,两人一并仰头,呆呆地看着一片深蓝,连月亮都找不到的天。
裴向东进入省队训练,已经有一个月出头了,他入队测试时,各项指标、实跑成绩都很好,不少原来的队员小心警备,生怕被他顶了位置,毕竟就C省这么个运动荒漠,每年能混到外派的指标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有人上来,就得有人下去,再者,省队里就田径这块,是几乎不发工资的,主要的收入来源,还是指望着参加比赛时的补贴和获奖后的奖金,竞争已经不只是为了梦想,还为了面包。
可李正平不一样,一打裴向东进了队,就开始和他套起了近乎,不少以往一起训练的朋友,还说他是叛徒、背叛了他们,想到这些,他就只想撇嘴,他来这是要训练的,没打算和他们学那些勾心斗角的小伎俩,再说了,裴向东的成绩压他一筹,他心里隐隐地,多少还是有些作为运动员的骄傲,总想要和更厉害的人结伴、然后向上。
还有就是,裴向东着实是个“奇怪”的孩子,要说奇怪在哪呢?李正平大概能数出一万条。
“我哪里奇怪了?”
听到裴向东问话,李正平才意识到,他自以为在心里打转的话,竟然不知不觉地吐露而出,不好意思地晃了晃:“很多地方,都挺奇怪。”
他话痨的属性,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有途径,就开始念叨起来了:“你看看,你每天就知道训练、训练的,是,训练很重要,可谁不偶尔偷懒一下呢?再说了,你加练那么多,是怕被人超过吗?”他原本是不加练的,可自打出了裴向东这个奇葩,整个队伍都跟着加练了起来,就像那句人们常说的话一样,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要努力,再不加把劲,只怕被甩得老后头。
裴向东早就成为了教练们口中别人的孩子、其他队员心中的恶棍级人物,三不五时地,便得在大家的口中出场几回。
“我是在王教练的指导下做的加练。”他来得晚,很多训练都跟不太上,特地和王教练沟通了,对方帮着做了个不损害身体的加练计划,当然,裴向东也格外地愿意付出努力,追上差距。
“还有,你明明跑得这么好,怎么就一点都不骄傲呢?”李正平很好奇,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少都有点自傲,在裴向东来之前,他还自称是C省短跑小霸王呢!不过现实摆在这,既然成绩差这么一星半点,他就勉强当自己是C省短跑第二霸王吧!
这问题裴向东没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如果李正平认识的是一个月前的他,恐怕会更吃惊吧?现在的他,在教练嘴里,已经是脱胎换骨了。
李正平忍不住露出八卦的神色:“还有,你每天晚上发短信联系的那个是谁。”他挺雀跃,“是不是女朋友,好不好看?”
“不是。”裴向东毅然打破了他的幻想。
“真不是?”李正平狐疑地看他,“那……上回进你宿舍,你翻着的那本子是什么?不是女朋友给你写的情书?”裴向东和他们不一样,虽然都是挂靠在外头的C省一中,可成绩一直很不错,平时一回宿舍就看书,唯独不太对劲的,就是他总拿在手上的那本格外正式的黑色皮质本子,和对方完全不搭。
“这个啊……”裴向东拖长了话,吊足了李正平的胃口,“是秘密。”他脱口而出,顶着李正平愤怒的小眼神,拉着他进场馆继续训练。
他可没骗李正平,这是他和爸爸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一个多月前的那天,裴向东跟着爸爸回到了家,父子俩难得的相对坐着,只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同的是裴闹春是在斟酌要说些什么,而裴向东,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会后悔吗?”裴闹春没头没脑地开了口。
“不会。”他回答得坚定。
裴闹春只是静静地看他:“哪怕有可能练不出成绩、有可能浑身是伤?”
“嗯!”他没犹豫,脱口而出,也许是他少年意气,可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没有风险的呢?就连稳扎稳打的读书、找工作,不也存在着读不好书、找不到好工作的概率吗?他只是格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去试试!
“那就去吧。”
裴向东一听这话,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愣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