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对于所有冥魂来说,无疑是天威之所在。
平日里,不管是高居阴帅之位的武将,还是领四大部洲藩地的文臣,更不要说那些贩夫走卒死后的游魂,哪个到这阎罗殿前,不是缩头缩脑,轻手轻脚,唯恐冲撞了神威,坏了自己的性命?
可如今,在这尖嗓子的一番怂恿和号召下,再加上刚才提刀杀人的快感刺激,这一众冥兵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浩浩荡荡便冲进了宫宇之中!
内城宫禁正门的喧哗声已经惊动了宫内的守卫,一列列灰顶子差官匆忙忙朝这边赶了过来。可一看见这黑压压杀气腾腾的队伍,足有上千之众,差官们顿时傻眼了,愣在了当场。毕竟,他们要么是辅助阴阳轮转的勾魂差,要么是阎罗王身边的近侍,根本没有大军作战的经验。
尖嗓子扯着脖子高呼道:“今日之事,只系阎罗一人,和他人无关,放下刀剑者,我皆视为顺应天道,可既可不咎,胆敢阻挡者,皆乱刀密箭,诛杀不赦。”
差官们都认得这两个带头“造反”的面孔,被他这么赤裸裸一威胁,大部分阴差不是不敢抵抗,而是下意识就把手里的斧刃丢在了地上。少数阎罗的死忠,不肯屈膝投降,可还没来得及挥刀杀敌,就被大部队碾压过去,瞬间死于非命。
冥兵们兵不血刃,眨眼之间已经杀进了内殿。
就在这间朝堂之上,尖嗓子兄弟俩曾经是最为恭顺的冥官,他们将阎罗视为父上,阎罗的一个眼神,他们都能领会出十二重意思,说他们是阎罗最听话的奴仆一点都不为过。可谁能想到,这样一对死忠走到今天竟然已经是领兵赴朝堂的反叛者啊。
冥兵们叫嚷着冲进殿中,气焰嚣张跋扈,可是,当一抬头,看见那个正襟危坐在龙床上的身着金袍头戴九行珠冠冕旒的人时,终究还是心里咯噔一声,猛然站住了身,刀下意识垂了下来,口中的咆哮声也戛然而止。
毕竟,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幽冥世界之主啊。
大殿里如旧,灯火通明,所有人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阎罗恍若无人,手中握着朱红大椽笔飞快地在面前的御批上勾勾点点,身旁只有两个白发宫人伺候着,除此之外,连一个兵勇都没有了!
“让开!”尖嗓子见自己的人怔住不动,有些意外,将人推开,径直走到了最前面。
他们没想到,如此危情之下,阎罗竟然稳坐泰山。
这还是那个有点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的阎罗吗?还是那个见势不妙就会掉转封口的老油条吗?
迟疑了数秒,尖嗓子和身旁的黑大汉还是双双拱手道:“给天子问安了,黑白无常前来觐见。”
阎罗微微抬头,瞥了二人一眼,继续批注着轮回薄,口中漫不经心道:“是你们啊!这阵子好久不见,你们俩去哪了?可是想煞寡人了。谢必安,别愣着了,我这正有一个批注,不知如何定夺。我知道,冥间这些差官中,属你熟悉冥法典。这阳间城隍庙上报,京城柳某明年大限将至,此人在阳间也算是一号重要人物。不过这人为人伪善,上欺国族,下骗黎民,吃里扒外,鱼肉百姓,乃是金子号的大买.办。像这样的人,下辈子给他安排什么轮回道啊。”
谢必安没想到,兵临朝堂,刀斧加身之下,阎罗竟然还有心关心这些批注,朝自己还问起了冥法典。
虽然觉得可笑,但谢必安还是正色道:“天子忘记了吧,像这样的人,身上虽没有人命,但却属于大恶之列。应该在油锅地狱里走一遭,然后连续十次轮转牲口道,投猪胎,以血肉筋骨回馈阳人,以做惩戒。”
“没错,就应该是这个判罚。”阎罗面露喜悦,朱红大椽狠狠地画了一个叉,义正言辞道:“那就明年收他过来吧。我就说,你一定知道判罚。唉,我虽有事必躬亲之思,可却没有事必躬亲之力啊,身边能做事的人是越老越少了,以至于阳间的恶人越来越多。现在想想,你们兄弟俩曾经可是帮我不少忙啊……”
谢必安和范无救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这阎罗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此刻还谈论起了过去。
“天子还能记着我们兄弟的好,呵呵,我们备受感激。”谢必安淡淡道:“其实说起来,您可能有愧玉所有人,却无愧于这冥间的政务,这些年的战乱,若是没有您,恐怕这冥间早就乱了。”
谢必安有些感伤,一旁的范无救愣了愣,狠狠捅了谢必安后腰一把,眨了眨眼,言外之意是,咱们如今是逼宫来的,你叙什么旧啊。
“嗨,寡人也就这点本事了!”阎罗像是聊家常一般,继续道:“算来,你们跟着我也好几千年了吧。”
“是,三千年了。我们兄弟俩本是阳魂入冥,正是您看在我们二人生前做派提拔的勾魂差,一来二去,成了无常使者,也列为十大阴帅之列……”谢必安喃喃道。
范无救有些迫不及待,这么聊下去,什么时候是头啊?
再说了,这话题越说越伤感,这可不利于今天办大事。
“天子,我还叫您一声天子,您看清楚了,我们兄弟二人今天前来,可不是如往日一般,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