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东海之滨,有一小国名叫南燕,其有八郡,五十二城。樊阳在其西南一隅,背靠秦峰,南望渭水,是个不怎么有名的小城。
时至腊九寒冬,风雪漫天。渭水东西百里皆为冰覆。想来这江南之地,虽称不上四季如春,但也难得见这番气候,连日的大雪当真是要了不少人的性命。
唯一享乐的或许是那些个上山砍柴的樵夫,城里柴火吃紧,这木头买卖倒是越发好做,气的是人力有极,不能尽把这山峦草木搜罗一空。
也有些钱眼里翻的,无奈高估了自己的气力,冻死在半山坡上,活活成了冰雕。家里人也没敢来收尸,想等春开了,雪些许化了些,再来拾到。
可怜那些孤苦伶仃的,就算雨雪消融,也只能化作春泥,连个埋的地方都寻不着。当真是玩命挣几个铜臭,勉强挨过这个冬天。
郯老年方五十,家里有个八岁大的闺女,儿子招去当兵已有五个寒暑,媳妇在娃娃出生不满一岁就饿死了,老夫妇在大户人家干完活回来,孩子他娘的尸体已经凉了许久,死时女娃还吃着奶水。
郯老的老伴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板儿的人。他想要是老伴儿也走了,自己活着也就没啥念想,又可怜还有个未满十岁的娃娃,就算将就也要将就下去,自己身上还有些气力,要死也要对得起孩子的爹娘,若是在不成,把娃娃送去城里,当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至少不会饿死。
这日风紧,樵夫们早早收了工回城里避寒。郯老和几个相识正准备到棚屋里挡挡风雪,抽几口水烟提提神,却不想在半路遇到个饿殍。
“看着像个娃娃,干瘦干瘦的,可怜这天杀的世道!”同行一老汉叹到。
一小年轻接道:“雪都盖了大半,估计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知道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
“看来爹娘死的早,穿着破布烂衫也只能是讨饭的命。”旁人附和道。
众人正准备绕开,不想那饿殍却抽了一下。
“妈呀!老爹!诈尸了!”小年轻抽的更厉害,一下蹦到了郯老的后面。
郯老斜了他一眼,道:“大惊小怪。这叫尸僵。冻的!”
一行人多多少少有些紧张。近些天樊阳城可不太平,听闻还有人遇到了雪鬼,浑身冰覆着,样貌像是干尸,有一双幽蓝的眼珠,叫声像是被勒住头颈的鸭子。
“老么,这儿就数你年轻个大,上去探个虚实,为你几个叔叔伯伯开开路。”另一老汉说道。
大个心里有些发憷,看了看郯老又看了看老汉,拾了根树叉就走了上去,嘴上骂骂咧咧道:“死人也不太平!闹心!”
再看那饿殍,依旧僵在那儿,不响也不动,长得什么模样也瞧不见,蜷成了一团被破布烂衫覆着,看着甚是凄凉。
“喂!活着?死了?给个信儿。”大个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团。
饿殍依旧没啥动静。
“没反应,应该是死透了。”大个左右看了看,回过头对大伙儿道。
众人这才大着胆子凑了上去。围着那饿殍看了半晌,老汉突然说话了:“奇了个怪,你们看他身上,虽然被雪覆着,这雪却是有化了的痕迹。”
郯老也觉得奇怪,壮了壮胆上前用手探了探饿殍的身子,脸色突变,僵在当场。
小年轻连忙道:“咋了老爹?”
“温的。”郯老看了看众人。
众人大惊,老汉连忙道:“赶紧把这娃娃翻过来看看。”
饿殍被翻了过来,却见一少年郎,年纪也就十二三的模样。虽然满脸沾着尘土,但生的眉清目秀,不似寻常人家的郎儿。
“还活着。”小年轻上前探了探鼻息道,“咋办?救还是不救?”
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谁来了一句:“这世道能救活自己就不错了,哪还管的上别人。何况这娃娃看着奇奇怪怪,搞不好还是妖怪变得。”
郯老眼睛一瞪:“你娘才是妖怪变的。人家还只是个娃娃!是不是这些天听些个神神鬼鬼把自己整糊涂了?”
“给口热的或许能活。”老汉接道。
郯老把心一横,背上水烟筒,双手抱起这个少年,大声道:“先送棚里,老么,给弄点儿热粥。”
“大家口粮都紧张的很。”
“那就算我的那份!”郯老手里的少年轻的像张纸片,他的手不住的颤抖,轻声说道:“你小子可给我撑住了。”
棚屋离得不远,这里歇脚的大多是城里做工的,场子里比较乱,但能寻得个安静的挡风挡雨的地儿,也还算不错。大伙儿的到来惹来众人围观。
“都看啥看,没见过死人!”小年轻大喊了一嗓,却心想不对,再看郯老的表情,脸都绿了。
“我这就给您寻粥去。老爹,赶紧找地方歇歇。”
“费什么话!麻溜着,臭小子。”老汉敲了下小年轻的脑袋道。
郯老靠着草棚旁将少年放下,少年的身体完全僵住了。他连忙脱下自己的棉袄给他捂上。可是少年的表情完全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