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尘已经捕捉到了顾恺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刹那间,他的心便泛起了疼痛,他说话的时候,另一只手伸向顾恺的口袋。
“我没有带手机。”
顾恺抓住他的手,声音还保持着平静,忽略被他抓得生疼的胳膊,平静地迎上他锐利的目光。
墨修尘紧抿着唇,甩开他,抬步就往外走。
顾恺脸色大变,快步上前拦在病房门口:“修尘,你去哪里?”
“回国。”
墨修尘的声音冰冷,看着顾恺的眼神凌厉而愤怒,一把推开他,冲出了病房。
“修尘,你不能回去。”
顾恺在走廊里追上墨修尘,刚才还平静无波澜的眸子里已然泛起了湿意,那张优雅温润的俊脸上,也倾刻间覆了悲伤:“修尘,先回病房,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他就知道,他瞒不住墨修尘。
若非他太自私,现在修尘应该躺在了手术室里,他想起他爸在电话里转述他的那句话,心又一阵狠狠地抽痛。
墨修尘死死地盯着顾恺那泛红的眼睛,薄唇抿着一条冷冽的直线,他高大的身躯僵滞地站在走廊里,听着那有些不像自己的声音响起:“你在这里说吧。”
“我们进去说,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顾恺坚持,深深地吸了口气,见墨修尘如石像般站着不动,他又威胁道:“修尘,你要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我回病房。”
有那么一瞬间,墨修尘忽然不想知道了。
他在顾恺发红的眼睛里退缩了,他害怕听到的,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顾恺已经转身回了病房,走廊里,只剩下墨修尘一个人,一股凉意袭来,他高大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下。
终究,还是回到病房。
见顾恺坐在沙发里,低垂着眼,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他只觉呼吸一窒,双手倏地捏紧成拳。
顾恺不用说,他也知道,一定是然然出了事。
然然,然然!
他在心里默念,不,然然不会出事的。
“修尘,你还要不要听。”
顾恺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朝门口看来,墨修尘对上他噙着泪的眼神,像个机器人一样朝他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保持清醒,在顾恺没有说出是什么事情时,他不能胡乱瞎猜。
顾恺看着他那副木讷的表情,心头又一恸,喃喃而语:“修尘,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自私地让你听到这样的消息。然然的心愿是,让我们提前给你手术,把她从你的心里删除。那样一来,你不会因为她而悲伤难过。”
“可是,我没有立即把你送进手术室,我想,就算最后要让你忘了然然,也要让你听见,她最后的心愿。”
墨修尘没有插话,很安静地听着顾恺说:“两天前的下午,然然被廖经义的人抓走……”
D国和A市相差了十几个小时的时差。
D国的白天,正是A市的夜晚,顾恺第一次接到青风的电话,正是国内的凌晨时间,也是巧合,墨修尘刚好睡了。
怕他知道了温然的情况,会不顾一切的回国,顾恺给墨修尘的水里放了药,他醒来,喝了水没几分钟,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已过了整整一天。
他还觉得自己是昨天下午睡到今天早上的,其实,是从前天下午开始,睡到了今天早上。
顾恺给他下的药份量有些重,因为知道墨修尘是个毅志力超强的人,怕药量太少对他不起作用,他便多放了些。
在他睡觉的时间里,A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下午,覃牧接到温锦的电话,得到廖东兴和秦森要带着家人逃出国去,他便给他家老爷子打了电话,原本是安排好了的,甚至,把廖东兴的妻子和儿子都软禁了起来。打算用他们来交换温然的。
可是,谁知廖东兴那个卑鄙的小人,他在温然身上绑了炸弹。
他料定了覃牧等人是正人君子,不会对他的妻儿下毒手,他们的威胁于他毫无意义,反而更加坚定了他要他们全部人去死的决心。
他们见面的地方,并非那晚的俱乐部包间,就如覃牧他们猜测的一样,廖东兴临时改变了地点,约在山上。
山下,是急湍的河流。
当廖东兴以温然来威胁他们所有人跳下悬崖时,众人都惊呆了。
60秒的时间,生与死的选择。
顾恺无法想像当时的情形,他只听他父亲在电话里说,然然为了大家,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悬崖……
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短短一分钟,便说完了。
“修尘,然然跳下悬崖时,让我爸告诉你,她爱你,如果你也爱她,就为了她活下去。”
墨修尘完全成了石雕,一个会流泪,却不会说话的石雕。
他眼前浮现出温然跳下悬崖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