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悦知道自己力量微薄, 能做的也极为有限, 她依旧想帮助眼前的少年。
他从来温柔而强大, 在阿悦原本的时代还只能算是高中生的年纪, 身上却已经看不到寻常少年的冲动意气, 似巍巍青山、淙淙流水,让人总认为没有什么能打倒他。
可他到底还是一个普通人。
平心而论,从来到这里且知道这是一本书中世界后, 阿悦几乎没主动去做过什么。这个世界于她而言陌生、令人畏惧,早期连日的噩梦更使她不得安宁,即使知道了所谓的剧情, 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就能够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毕竟原本的她, 做的最多的事也不过是养病和看书。
最初的希冀,仅仅是自己能够活得安然长久些而已。
细雨初歇的天色依然昏暗,阿悦伏在案边许久,莲女忍不住燃起灯盏, “小娘子刚起榻就坐在这儿写了一个多时辰,也不怕伤眼, 歇会儿罢。”
她举灯靠近了些, 目光不经意往案上一瞥,好奇道:“小娘子写的是甚么?怎么婢看着奇奇怪怪的,好似认得, 又好似不认得。”
为防被人看见, 阿悦写的是现代简体汉字, 对这时候的人而言自然奇怪,“我胡乱写的,自己也不大清楚。”
莲女恍然点头,安慰道:“也没甚么,婢像小娘子这么大时还甚么都不认识呢,更妨说写。”
“……嗯。”看着满满的字,阿悦无意识将笔身抵在脸颊,一滴墨汁滴下,立刻将雪白的纸张晕染了大块黑渍。
不知是不是碰巧,那点黑墨刚巧盖住了傅文修的名字。
阿悦搁下了小羊毫。
这两日她都在很努力地回忆剧情和梦中见到的种种,可是不得不承认,就算她把整本书倒背如流,对她或者说对此时有用的信息也太少了。
表兄魏昭只是个不重要的男配,有关他的种种都言之甚少,更不用说他的家人。
在真实地接触到外祖父等人之前,阿悦根本无法通过书中内容得知魏家人的情况。魏氏原先如何、凭甚么起势、魏昭如何即位……这些通通不知晓,正如阿悦无法得知傅文修到底是如何从魏昭手中夺得江山一样。
而作为几位男主、男配的白月光——阿悦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就描写篇幅也多不到哪儿去。
梦中倒是有许多画面,可要从那些日常生活般的场景中提炼出有用的信息也很难,就连有关傅文修与宁彧等人的种种,那也都是在女主郭雅出场以后的着墨。
他们从前性情、身世背景如何,寥寥几笔就能带过。
但阿悦并非一无所获,她还是发现了一些细节。
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将外厅槅扇吹得哐哐作响,即便添了灯罩,烛火也开始明灭不定。
莲女快步走去合窗,顺带放下帘子,“刚过晌午天儿还没黑,风倒是起了,还好早早收了晾的衣裳,不然这时候得满宫飞了。”
想象着那样的情景,她被自己的话逗笑,转头却撞见小娘子在烧纸,正是方才写满了字的那几张,当即一吓,“好好的怎就烧了?”
“不好看。”阿悦道,“被阿兄他们看到,定要笑话我。”
原来如此,莲女笑道:“小娘子想多哩,郎君哪会笑话人。”
“嗷呜……”因着大风,方才还在园子里撒欢儿的肉肉迈着短小的四肢奔来,埋在阿悦脚边不住地撒娇。
“饿了吗?”阿悦揉揉它,顺手递去了一块肉干,它立刻专心致志地吃起零嘴来。
阿悦目光透过窗棂往外望,发现风着实大得很,树木花枝四仰八伏,生长不久的鲜翠嫩叶被吹了满地。
如莲女担心的那样,空中当真飘了几件衣裳,都是宽大轻逸的宫袍,远远望去好似真有人在飘着。
好些宫婢在匆匆寻地避风,有些身形清瘦些的几乎要跟着风往后退。
“让她们去大殿待着罢。”阿悦道,“廊下风大,反正暂时也做不了甚么。”
莲女应声,转头看到屋内只一盏昏昏灯火,看着沉寂清冷,不由道:“小娘子,还是再拨两个宫婢入内伺候罢。她们手脚轻快,性子也静,绝不会吵闹。”
“不用。”阿悦摇头,“有事唤一声就好,里屋不用待那么多人。”
莲女无奈出去了,觉得在这点上谁也没有她们小娘子主意大。多些人伺候难道不更好吗?她着实不懂。
这场狂风呼呼吹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期间并无雷雨。待它停歇时,宫内一片狼藉,花草被肆虐了遍,听宫婢说那片有名的桃花林被吹得萧条了大半,再不复嫣然美景。
趁着风停,阿悦去了大舅舅魏珏的住处。
魏珏说着是大好,甚至能下榻练剑了,但那些毕竟是太医故意用来宽慰魏蛟的夸张说法。
他确实能正常行走,也能如常人一般自我打理,但大部分时辰还是需要躺在床榻上休息。
天色昏昏,大殿内倒是灯火通明,正似“兰膏明烛,华镫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