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每天放学后,张恒的报摊就是孩子们学习英文的校外课堂,而且入学孩子每日递增,东门报摊渐渐出了名,成了蓝田邨一个特殊的景点。 张恒自然是乐意至极。 放一只羊是放,一群羊同样是放,家长和校长又站在自己身后,这帮小子没人敢不听话,教授起来还是比较顺畅。 另外每天傍晚收摊,这帮熊孩子们都会主动买上一份3毫的《南华早报》,带回家当复习读物,张恒也算额外增加了一小笔销售。 而且在补习过程中,报摊前不时有好奇者围观,同样也带来了一些额外销售。 还有,每天收摊时,接孩子的家长会不时硬塞几个水果,一把韭菜之类的,推都推不掉。夏荻开玩笑说,家里不仅不用买菜,甚至都可以开菜店了。 要不是暂时还没有进货渠道,张恒还真想开展杂货零售业务了,业务员嘛,就是这帮二八不靠的小学生。 这天是周日,学校放假,大部分工厂也放假,约定是上午十点开始上课,李子贤和好几个小孩却都迟到了,张恒正奇怪,吴旺财急匆匆跑来。 “张老师,李子贤让我来找你,有人来邨里了。”虽然张恒只比他大一岁,可经过三天的学习,他还就真的尊敬上了眼前这位认真负责的老师来。 “不急,喝口水再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张恒给他倒了一杯凉开水。 原来蓝田邨来了个律师,说是能帮居民们把房契给办出来,三栋远字号大厦的居民,现在大部分集中起来,正在听对方宣讲呢。 李子贤让吴旺财着重转告的是,这个律师是由许平陪同来的,据说是许平的远房亲戚。 小胖子,不,李子贤同学,很不错,有头脑。 张恒暗赞了个,脸上浮现一丝奇异的微笑。 律师吗? 这个我最喜欢了。 得去见识见识。 吩咐吴旺财同已经过来的十几个孩子守着报摊,张恒大步朝家里走去。 因为这几天收到了很多馈赠,加上夏荻每天都可着劲给他弄有营养的吃,他的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走路也快了很多。 还没走到楼下,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讲话,楼下的空地上,围了一大群人。 “让我进去下。”张恒拍拍最外围的人后背。 “毛小子懂个屁,死一边去!”那人骂着扭头,一看是他,立刻换了笑脸,让开位置,一边大叫,“前面让路,张恒要进去!” “哪个张恒,小毛孩子一个。”有人白了他们一眼。 “东门报摊的张恒!”那人瞪起眼睛。 “原来是张恒啊,请,快请进,这些事情,也只有你这样的读书人才整得明白!” 很快,人群自发让开一条通道,张恒朝两旁拱拱手,慢慢悠悠走到最里面,李子贤在对面拼命翘脚招手,后脑被李叔来了一下才安稳下来。 张恒朝他点点头,目光中是赞许,还有安慰。 孺子可教,稍安勿躁,老师出马,一个顶俩! 许平正一脸得意地站在那名戴眼镜的律师身边,见张恒进来,脸色一变,不过立刻恢复过来,若无其事地看向其他地方。 嘿,有意思,不敢看我,我今天还非得让你好好看我不可! “乡亲们,我这个远亲许平,也是你们蓝田邨的,他和我说过你们遇到的困难,非求着我来这边,替你们想想办法。” 眼镜律师说得婉转深沉,无数人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许平,这小子眉毛抖动,余光得意地瞥向张恒。 “就先让你得意个几分钟吧。”见这个挫人就厌烦,张恒干脆闭上眼,默默听着。 “万般无奈,也被他的热忱感动,于是我来到了美丽的蓝田邨,愿意为乡亲们拿回本该属于你们的房契。” “律师先生,政府不是说不可能的吗?”一片掌声后,有居民出声发问。 “他们自然是不希望把政府的财产变成你们的财产咯。”眼镜律师一声冷笑,满脸都是对不公平社会的不满,对遭受蒙蔽人民的同情。 围观群众齐声叫好! 额,演技不错,此时年纪还小的周星星该拜你为师,想必将来会更有出息。 他所说的房契之事,张恒这两天也搞明白了。 蓝田邨大部分公共屋邨,本质上是廉租房,地权在政府手中,居民只有无限期的承租权,除非你收入超线,政府才会请你搬走,否则可以一直住到死,当然低廉的房租还是要支付的。 可这三栋远字号大厦,与其他楼不同,情况不一样。 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很多年前,这些人流落到这处荒凉的海边,有人替他们出了钱,从本地渔民手上承租下一块山地,建造了大批木屋和铁皮房居住。 57年香江发生了大事件,政府不得不开始重视这帮人的生活福利,趁着一场火灾,推平了原先的木屋和铁皮房,原地建起了这三栋徙置大厦。 问题随之而来。 原先鲤鱼门海边不多的几家渔民早已移民,当年居民们同渔民签署的永久土地租赁契约只是请了见证人,并没有去政府做备案。 现在政府告诉他们,这片山地是公共荒地,根本就不属于渔民,土地承租协议未经政府确认,因此是不合法的,他们要想住新屋,必须支付房租。 居民们当然不干,当年真金白银付了钱,也签了协议,现在才告诉我们无效,哪里知道你们是不是欺负我们。 游行,抗议,闹得不可开交。 有律师和社会闻人为此替民请愿,发起了对政府的诉讼。 张恒这几天翻看报纸,知道这件事早就有了定论。 60年,香江终审法院做出最终裁定,原来的承租协议无效,但政府应该给予适当补偿。 当时参与庭审的大法官,控辩双方及其代理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