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刚刚当真大发神威, 让那些倚老卖老之辈敢怒而不敢言。”
待众臣退出后, 谢漪立刻上前拍马。
齐公哈哈大笑,虽然心里知道那些个胆大包天之徒是以为他有他们放火断树的把柄才不敢轻举妄动而选择妥协,但还是止不住一阵快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然而……痛快过一阵,到了午后, 当那股快意渐趋平静, 淡淡的不安与恐惧便萦上心头――侵犯那些人的利益,他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样的抵抗。
“来人,让狐相过来!”
“是!”
此时此刻,狐源府上, 来往马车络绎不绝――
“国相大人啊, 君上这次真是被小人迷惑, 您可要多多劝谏啊。”
“祖宗家法乃立国之本,岂可改之?那申厘否定先王之道,根本是舍本忘宗, 譬如起楼, 若无根基,便是大厦将倾, 而国之根基便是先贤立下的典范,他是要毁了我大齐根基啊――”
这厢正义愤填膺、痛心疾首着,那厢便传来齐公传召的旨意。
狐源起身,“失陪。诸君的话,老朽定当转呈君上。”
书房内, 一见到狐源,齐公便匆匆下阶,拉着他的手,相携入座,“爱卿视寡人今日何如?”
“那君上视己身今日何如?”狐源问道。
齐公踌躇一会儿,颓然扶额道:“爱卿是否觉得寡人今日做的不对?”
狐源摇头,“不是觉得不对,而是觉得今天不像君上您平常会做的事。可是有什么困扰着君上?”
齐公俊秀的眉头深深蹙起,“实在是那帮人胆大包天、太不像样了,逼得寡人不得不如此!”
他把从昨夜到今晨的事草草复述一遍,狐源微染霜尘的眉间划过一抹恍然,低头看一眼对面人搭在膝上攥起的五指。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修长白皙、修剪圆润、保养得宜,如今却因为怒火与不安而紧得指尖泛白、骨节突出。
狐源放缓声音道:“既然他们手伸的这么长,君上的确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臣不觉得君上做的有哪里不对。”
齐公蓦地五指一松,浑身都似轻了,只是沉吟着叹了口气,说出自己心底的不安,“从他们那群老匹夫手下刮下层权利来,比登天都难。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他们的一切都是君上给的,君上若想收回一点,理固宜然。”狐源的声音缓慢而沙哑,带着一种阅尽千帆的沧桑,听起来便觉可靠,“只要不要太过便好。物极必反。”
“那申厘……”齐公撑额,“嘴上说的好听,不知道办事有几分火候。”
“察其言推其行。他谈政法,条理清晰,做事应如是。且谁生来便会做事,总要点锻炼时间。君上放心,臣会注意观察着搭把手的。”
“那寡人就放心了。”
狐源走出书房时,遥遥看了西边猗兰殿一眼,睿智的双眸仿佛笼了一层厚厚的雾气 ,朦朦胧胧、深不见底。
此时猗兰殿内,鲁姬正抵着额头,似赞似怒,“没想到,他申厘的心竟有这么大。你怎么就敢这样公然和那么多人为敌?”
说完,她又蓦地叹了口气,“罢了,木已成舟。你记仔细了,你君父最是三心二意、耳根子软,别看他今日下定决心,也许明日便是朝令夕改,你需得立刻给他些甜头,才能诱他继续支持,不收回成命。这是其一。其二――”
她正色道:“须贾、拾夏之流,虽然位高权重,但你都可对付,因为君上会支持。唯独狐相,万万不可动。你前次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敢把矛头指向他。你与我二人加起来的地位,在你君父心中,恐怕都是不及狐相的了。”
“这怎么可能?”谢漪一脸不可置信,“他一个外人而已。母亲你可是君父最宠爱的女人,我是他亲生儿子啊。”
“最宠爱的女人?”鲁姬面庞映着窗台折入的阳光,幽幽地笑了,“我不过是恰好满足他思念先母和那颗需要被依赖敬仰的心的工具罢了。”
“你君父醉酒后曾说过他这辈子最爱戴的三个人,一是他温柔可亲最后却因国破郁郁而终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姑母,鲁国的最后一位公主;二是从小护着他在危机四伏中长大的长姐,也就是梁国正夫人;三便是陪他挨过人生最黑暗的时光送他上君位的国相狐源。”鲁姬撩起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你明白了吗?你明白你现在得罪狐源是多么愚蠢的决定了吗?”
“我……”谢漪呐呐,一时神思不属。
谢涵和谢涓的关系似乎终于有解冻的迹象,出了宫,谢涓趁热打铁邀谢涵郊游踏青。
当然,更重要的事,今天出了这般大的事,也是需要找个人商量解读。
三月将至,春回大地,冰雪消融,正是踏青好时节,路上仕女才子把臂同游,大地顿时色彩斑斓。
城郊玉凰山位于临淄最东部,山上青谷幽泉、鸟鸣水溅,百花竞相开放,桃华灼灼、棠色夭夭,更有紫荆露蕊、杜鹃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