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已是深夜,宇文天禄身穿御赐蟒袍,小心翼翼的在武英殿外的偏房内候旨,他也不清楚,皇帝朱立业深夜诏见所为何事,临行之前,将三边军务、近期要事梳理一遍,以备御前奏对。
这是宇文天禄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非常注重细节,对于管辖之事,事无巨细,事必躬亲,甚至连边疆兵士的一日三餐,都要亲自过问。
伴君如伴虎,大明王朝的这位皇帝,又是多疑猜忌之人。这些年来,他身居养心殿,痴迷于修道证长生,对朝政的把控,却从未松手。对于内阁的大学士,三五年就要换一拨,甚至内阁首辅,最长的也不过两三年。
然而,宇文天禄却是个例外。他执掌大明边军二十余载,官位稳如泰山,第一是因为有真本事,第二是因为忠心耿耿,第三便是他替皇帝做了一些不为外人道之事,却始终守口如瓶,这一点让皇帝十分放心。
不过大明皇帝也并不是毫无条件的信任他,一方面重用宇文天禄,另一方面又扶持登闻院与之作对,李纯铁那条疯狗,几乎将登闻院一多半力量都放在他身上,尤其是这段时间来,更加咄咄逼人。
宇文天禄与李纯铁并无私人恩怨,但是他知道,两人迟早有一日,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这时候,司礼监高远高公公来到了偏殿。
“奴才给大都督请安!”
说罢,高公公就要俯身拜倒,宇文天禄连忙上前扶起,“高公公,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顺手将一张两万两的银票塞入高公公手中,“公公,陛下深夜诏见,不知所为何事?”
他深知官场之道,尤其是御前奏对,只要高远能稍微透露一点信息,就能多一点时间准备,稍后面圣之时,才能更从容。他为人谦恭,对皇帝身边的人,哪怕是端兽子(夜壶)的小宦官,也常常行人情,所以在皇宫内,这位安国公的口碑并不错。
高远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皇陵的事,方才陛下又做噩梦了。”
短短两句话,宇文天禄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
皇帝陵墓自开元二年修建,至今已修了十九年,五年前,皇陵修建中爆发了大规模贪腐现象,朱立业命宇文天禄亲自查办,斩杀了两百余人,自此后,皇陵修建之事,便落在了宇文天禄的身上。
宇文天禄十分尽心,每个月至少亲自去一趟皇陵,并亲自写奏折向皇帝汇报进度。宇文天禄并不是清官,在他看来,清官沽名钓誉,做不成事,他是功利主义的践行者。不过,他也知道,什么银子可以伸手,什么钱绝不能碰,修皇陵的钱,他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这是这几个月来,皇帝第三次过问皇陵之事,尤其是黑龙压身那个噩梦之后,朱立业变得喜怒无常起来。
“大都督,陛下在殿内请您过去。”
宇文天禄整理了衣冠,跟着高远到了武英殿,大明皇帝朱立业正侧卧于龙榻之前,闭目养神。宇文天禄下跪行礼,朱立业睁开眼睛,“宇文卿,免礼。”
宇文天禄依旧按礼制行完礼,才缓缓起身。
“高远,给宇文卿搬个绣墩。”
宇文天禄三辞之后,方才虚坐,却也不敢言语,等皇帝问话。
朱立业缓缓道,“宇文卿,朕的皇陵,修建的如何了?”
宇文天禄提前得到高远的提示,闻皇帝问话,连忙起身,恭敬道:“回禀陛下,皇陵主体工程在七月底已经完工,目前正在做一些园林、天路等的修建,微臣从泰山、华山、衡山、嵩山、恒山五岳之上,分别取了五棵松树,修建五岳松,如今已在途中……”
朱立业显然没有耐心听这些,直接打断道:“朕问你何时能建完?”
宇文天禄道:“预计明年清明之前。”
朱立业沉吟了片刻,道:“那明年清明之日,我就去一趟皇陵。你来安排吧。”
宇文天禄道:“臣遵旨。”
朱立业有些愕然,旋即又笑了,“宇文天禄,很好,很好。”
宇文天禄被他这没有来由的两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朱立业见他不解,又道:“你不跟内阁那些迂腐的书生一般,朕今日跟他们提起此事,所有人都下跪阻拦,说有违祖制,哼,朕的身后千秋万代之地,连自己去看一眼也不成嘛?”
这件事,宇文天禄白天早已得到消息,皇帝想要去皇陵巡查,结果内阁的几个老家伙,又是磕头,又是请辞,搬出了老祖宗的规矩来阻止他,为此皇帝大为光火。
宇文天禄道:“徐阁老、章阁老,也是为了大明社稷力谏,望陛下息怒。”
朱立业似乎抓到他话中漏洞,反问,“难道你不是为了大明社稷?”
宇文天禄早有准备,“微臣是陛下的人,陛下交代之事,臣当万死不辞,至于社稷江山,不是臣所能考虑的。”
朱立业细细体会着这句话,点了点头。
高远站在一侧,心中暗赞这位安国公,说话真是滴水不漏。能臣、宠臣、佞臣,不过在皇帝一念之间而已,宇文天禄能想陛下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