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当一位老年的乐手,在篝火旁边,奏响都它尔时,我才见识了平素沉静的克里雅人,竟然也有疯狂的一面。
听到音乐,很多小伙子立即跑到空地上,一边跳着快节奏的舞步,一边挑逗着旁边的姑娘加入。
很快,姑娘也上场了,开始与小伙子比起舞来,气氛越来越烈,老乐手见状,立即将乐曲的节奏,切换成了更快的。
快乐的舞场气氛,感染了围观的老人和孩子,他们也不甘示弱,全都拥了上去。连平日里文静沉默的古丽爸妈,也进入了庞大的舞队,更不用说带点傻气的阿木了。
一时间,疯狂的舞步,飞旋的衣裙,扬起了很多沙尘,但人们毫不在意,依然陶醉在狂暴的节奏中,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巨大的篝火边,只剩下我和两个抱着婴儿的妇女了,一个妇女见我没有跳舞的意思,根本没有征得我的同意,便把孩子塞到我的右手上,径直加入了舞场。
另外一个妇女见状,也受不了诱惑,索性也将孩子塞到我空着的左手上,跑着加入了疯狂的露天舞场。
这天晚上,我一人抱着两个婴儿,只好待在篝火前,无法离开半步。后来,一个婴儿开始啼哭,由于舞场的音乐声和吼声,盖住了哭声,婴儿的妈妈根本无法听见。
我正不知所措时,另一个睡着正香的婴儿,也被哭声惊醒了,很快也加入到放声啼哭的行列。
面临这样的窘境,我紧张得不得了,夹杂在哭声和音乐声中,我简直哭笑不得。后来,两个婴儿哭累了,开始抽泣起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疯狂的舞场,我慢慢地明白了:与世隔绝的克里雅人,在他们平静的外表下,依然还潜伏着一颗颗火热和滚热的心灵,只要一堆篝火,一把都它尔,就可以将他们压抑很久的生活热情,一下子引爆出来。
在快速的舞步中,除了阿木的笨拙舞步外,还有另外两男一女的舞步,也非常笨拙。那两个男的,好像与阿木一样,头脑有一点问题,而那个女的,只是腿脚有些不方便。
我不禁疑惑起来,舞场的四十多人中,竟然有四个残疾或智障者,达里雅布依的这个比例,似乎也太大了一点。
坐在篝火前,看着克里雅人在舞场中,释放着他们多余的精力,发泄着积压很久的郁闷,我明显地感受到了,他们骨子里对生活的那种热情,而囿于忙碌的现实生活,他们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压抑着奔放的热情和活力,一旦有机会,这种热情和活力,就会像火山一样地爆发出来。
我终于体会到了,人活着这个世上,无论地域,无论种族,其实大家都不容易,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想到这里,我对自己的坎坷命运,也不再一味地纠结了。
这个时候,我抱着两个婴儿的双臂,本来已经感觉到酸痛了,但为了让两个年轻的妈妈,玩得尽兴一点,于是假装没事,一直坚持到了舞会结束。
舞会散了,大家围着我这个外来的汉人,看我左右开弓,小心而痛苦地抱着两个婴儿,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古丽的爸妈说,他们还想再待两天,我便趁这个机会,请古丽和阿木带着我,去拜访那个命运跟我相似的汉人小伙子。
三人沿着克里雅河,向下游足足走了三个多时辰,才见到了另外一位进入达里雅布依的汉人小伙子。
他姓张,年龄比我大三岁,个头也比我高,我便称他为“张哥”,他也顺称我为“小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