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大亮之时,大雨初停。
莫衍站在门外,清晨的山谷幽静而安宁,与昨夜狂风骤雨相比,虽说他们所在的阴坡仍见不得太阳,甚至聚起薄雾,却也足以让人静心。
“走吧。”慕云漪起身下床,对门口的莫衍说道。
“腿上感觉如何?”莫衍回过头。
“好多了,无庸先生的药果真非同一般。”慕云漪故意不提莫衍以蛇胆为自己愈伤之事。
莫衍看出她的心思,便由着她,只玩味地笑了笑。
“不过下山时我要先弄身衣服换上。”慕云漪伸了伸手臂,看着自己身上仍旧潮湿贴在肌肤上的衣裳。
“好,山下有农户。”莫衍说着进屋从墙上去下蓑衣披在她身上,先披上点吧,外面还是凉得很。
慕云漪倒是没有反抗,安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两人下山各换好一套干净的衣裳、买了马,便出了洹山,一同向东面的钟离山行去。
方一进入钟离山,便远远看到通向皇陵所在支脉的一路,皆有侍卫把守。
“看来他们已经进了皇陵了。”莫衍看着远方。
“嗯,就到这里吧,元婴血莲就有劳你带去缀霞山庄了。”慕云漪在此同莫衍告别,她这就要进山了,而莫衍要去缀霞山庄也必然不能再向钟离山深处走了。
看着慕云漪起身欲要离去的背影,莫衍终究开了口:“你真的可以?”
“你对于盟友的关心似乎超出了正常的界限呢。”慕云漪回过头,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那是自然,我第一同别人结盟,若还未开始合作你就一命呜呼,岂非说明我眼光不佳?”
“如果我真的没有从钟离山出来。”慕云漪背过身,“那就当,你看走了眼,选错了盟友罢。”说罢,向深山中走去。
“你不会出事的。”莫衍最后看了一眼慕云漪的背影,亦转身离去。
太皇太后将与慕云漪的皇祖父万献帝合葬入帝陵,依照皇家葬礼的祖制,先是由宗族宫眷一同入山,为太皇太后在享宫敬灵三日,之后才将其遗体请入地宫。与先皇天应帝相比,都是奚太后和慕嬴置办,对于这位身经四朝的太皇太后身后之事的操办,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官员们皆说皇上与太后的孝心感天动地,慕云漪却觉可笑,短短数月两次皇丧,罪魁祸首皆是这对母子,不知他们在面对先帝和太皇太后灵位之时会不会有一丝心虚?
入夜,慕云漪混入了帝陵,潜伏在享殿后面,夜里宫眷们歇息离去之时,享殿值守最为松懈,慕云漪躲在后门门边,看着那尊蒙着皇布的雕凤棺椁,皇祖母的遗体就躺在里面。
那一日,皇祖母为保自己,将长剑插入心口的一幕深深地印在慕云漪的心里,且日复一日,愈发清晰。
慢慢地,泪水模糊了双眼,慕云漪终究没有忍住,一个纵身翻到棺椁后面的香案之下,好在并无人发现,慕云漪隔着香案垂下的皇布,指尖触碰棺材的一刹,仿佛自己又触摸到了皇祖母那虽已布满纹路,却保养得依旧柔嫩的手掌。
这时,又有脚步声靠近享殿,正心奇谁会这么晚来敬拜,听得门外侍卫问安声:“顺亲王妃安好。”
来者不语,只是径自走进灵牌前,缓缓跪了下来。
透过皇布的缝隙,慕云漪看到果真是姨母,多日未见,她的面容已十分憔悴,再不复当初的光彩。
未过片刻,慕云漪便听得姨母的啜泣声,姨母与皇祖母本就情同母女,父亲失踪、自己远去东昭之后,二人更是“相依为命”,如今皇祖母骤然去世,其他人白日里的敬灵不过是做做样子,唯有姨母,是真真切切的锥心之痛。
“母后,是儿媳无能,王爷失踪,不能护好亲王府,不能护着漪儿和铎儿,如今眼睁睁地看着您惨遭毒手,却还要对那对母子俯首称臣……”说到这里,她已经将头深埋于地上,泣不成声。
慕云漪眼见着姨母与自己只有咫尺之距,几乎想冲出去抱住姨母,给她一些安慰,让她不要自责。可她不能现身,不能让姨母知道自己的存在,否则被他人发现,不仅自己有危险,更会让姨母身犯险境。
自己不出现,姨母就总是安全的,毕竟今后,能牵制慕云漪的筹码就只有姨母一人了。
慕云漪就屏息静静地在香案之下“陪着”姨母,直到后半夜,姨母才离去,慕云漪也趁机从后窗溜了出去。
就这样,慕云漪昼出夜进地守在享殿三日,纵然万般不愿,还是到了太皇太后遗体将要请入地宫的时辰。
不论是否发自内心,一时间皇陵内众人哭声更甚,深深跪拜,送太皇太后之棺椁入地宫。
慕云漪隐在角落冷冷地看着,她明显感到了哀痛之外,一丝非同寻常的危险。毕竟,等了三日都没有逼得她现身,这最后一遭,奚太后可不是要铆足了劲?
只是慕云漪也没有那么愚蠢了,现下自投罗网,岂非辜负了皇祖母为救自己而死去的一番心思?自己能够陪伴皇祖母这最后三日,心愿足矣。就算奚太后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