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六月十九未时左右,抵达城下的勇卫营分做三部,在几名参将、游击的带领下开往东西南三个城门处,开始准备对义州发起进攻。洪承畴、祖大寿等人在重兵护卫下,端坐于辎重营掘土垒砌的平台上,于义州南门外数里之地观战,勇卫营副总兵茅元仪则担纲攻城的指挥。
因为发源自辽西群山的大凌河流经义州城北后又折向南,正好将义州城半裹在里面,加上当时是为了防备来自东北方的建虏,既然已有大凌河这条天然的屏障,所以建城时并未修建护城河。这次明军自南而来,也省却了还要填埋护城河的时间和精力。
不出汤古岱所料,勇卫营将主攻方向放在了南门,四千名士卒在距城门三里许排成四个方阵严阵以待。四门由牛车拖拽、重约一千五百斤的红夷大炮布防在了方阵前面,黑黝黝的炮口指向了两边城头上的守军;二十门重约五百斤的佛郎机炮被在距城门一里之地一字排开,每门火炮的炮手正在迅速调整炮口对准城门。火炮阵地两侧不远处各有一千马队护卫,骑士们已经站在马下等候,战马的耳朵里都塞着棉布,以免被大炮施放时巨大的声响所惊扰。
在明军马队的驱赶下,五百八旗骑兵根本无法接近明军步卒,汤古岱制订的所谓骚扰延缓之策失败了。虽然有十几名白甲兵带队,并且这五百名八旗骑兵也都是精锐,但面对十倍与己的对手也不敢贸然上前,那不是勇敢,那是送死。
就在明军炮手们紧张的忙碌着的时候,立于南门一侧城头上的汤古岱正在观瞧明军的阵容。
远处明军骑兵的甲胄旗帜汤古岱非常熟悉,他知道那些都是祖家那些将领们的家丁,双方交手多年,彼此之间再熟知不过。
可城下的明军步卒却让汤古岱感觉既陌生又惊异,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明军排成的数个方阵阵容严整,无数面大小旗帜迎风招展,士卒皆披黑色札甲,目视前方昂首而立,手中的火铳长枪刀牌看上去都是精心保养过的。整个阵列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单从这一点上看就是一只训练有素的精兵。
这绝对不是宁锦明军!宁锦一线的明军虽然也有不少勇悍之士,但阵列时绝对没有这股气势,甲胄兵刃也没有这样精良。
这是从哪里来的一只军伍?难道是剿灭关内反贼的明军?
更令汤古岱感到奇怪的是,既然是来攻城的,但城下的明军却并没有携带云梯等攻城器具。难得明军想依仗人数上的优势,做长久围困的打算不成?可围城不是要四处深挖壕沟吗?
看到明军将数十门大小不一的火炮推到阵前时,汤古岱的心脏大跳几下,一种极其强烈的危险感陡然出现在脑海中。
他识得这种红夷大炮,也见识过这种大炮的威力。孔友德、尚可喜、耿仲明率部降清时带来了数门差不多同样的大炮,在汉军旗日常操演时,皇太极曾带着各旗的旗主以及重要将领现场观看过,那惊如天雷般的巨响,以及铁弹造成的毁伤效果让人不寒而栗。
“全都撤到城下,贴着墙根站好!”
汤古岱知道如何防范炮击,随即下令让城头的八旗兵和包衣们扯下去待命。
随着汤古岱的将令被迅速传达开来,城头上的八旗兵和带着包衣一队一队的沿着阶梯下了城墙,本来人头攒动的城头上瞬间清净不少,只有汤古岱和数名亲卫依然站在原地向下观瞧。
就在城墙上的建奴下去不久,一声霹雳般的炸响声传遍四野,随即一股浓烟缓缓升起,勇卫营的一门红夷大炮率先打响。
负责指挥并亲自操纵大炮发射的是十五名葡萄牙人,这些人都有过在本国军中服役的经历,是锦衣卫奉朱由检之命专门从濠境重金聘请来勇卫营当炮兵教头的。为首的是一名曾在葡萄牙军中服役的中尉----迭戈、亚索斯。他五年前自军中退役后便跟随本国的商船来到大明,因为迷恋大明的风土人情以及饮食,所以便一直留在了澳门,时间长了也学会了说一口比较地道的大明官话,在得知大明朝廷聘请外籍炮手时,亚索斯联络了一些和他经历相似的军人接下了兵部的聘书。
除了热爱大明的文化以外,最能打动亚索斯的主要是大明开出的价格太优厚了:首领每月一百五十两纹银,其他炮手月薪八十两,若能在战斗中取得决定性的作用,另有重赏。这样的收入比在葡萄牙国内那些军队校官还要丰厚的多,对于漂泊万里的这些人来说,这种诱惑是致命的、无法抵御的。
经过在澳门简单的测试,锦衣卫的校尉们确认这十五人都能熟练的操纵大炮后,便一并将这些高鼻深目的外夷带回了京城。
其实早在崇祯三年,当时的崇祯皇帝便下旨招募过葡萄牙炮手,这些受雇的葡萄牙人在与建虏的战斗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并且在战斗中表现的既勇敢又忠诚,在崇祯四年全部阵亡。
孔友德、尚可喜等人的部下很多接受过这些葡萄牙雇佣兵的训练,这只火器部队的降清给明军带来了极大的威胁。穿越过来的朱由检当然了解这些,这次由他主导的雇佣行动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