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阴郡,延水谷地。 一行八百人的轻骑穿过茂密的林道,自朔方而来,正准备渡过延水河谷,进入楼烦郡境内。 最前方两骑,分别是持辔策马的梁师都和方黎二人,身后是徐轩、司马晃,还有梁师都的两名亲信近卫。 勒马放缓速度,梁师都站在高处,极目远眺,不禁胸中豪情万丈,即便是方黎也有一种想作诗的感想,但是他并非李白,只能压制住自己的冲动。 对于脚下这条延水河,梁师都倒是深有印象,他来过数次了,每一次来都有一番心得,而方黎却是第一次来,延水谷地两侧山脉,尽是高达几十丈的参天古木,高耸如云,像极了原始林海,常年郁郁葱葱。 徐轩和司马晃望之,亦是心驰神往。 趁着身后众多士兵下马歇息,填充补给时,梁师都朝着河边而去,他道:“三郎,可曾听说过这延水谷地?” 方黎思索了番,回道:“略有耳闻。” “哦?说来听听。” “我是听说在先秦时期,诸侯争霸,秦国的上将军白起曾驻兵于延水河谷,为刺探燕国军情,每日三放狼烟。 是时,恰逢秦国国君武王暴毙,白起为接回嬴稷母子,日夜蛰伏于此,燕国竟浑然不知,后来白起仅一人便独自完成使命,顺利迎回秦国新君。” “不知我所说是否正确?” “大丈夫也!” 徐轩和司马晃也颔首,诸如白起、韩信之辈,历来为古之将士楷模,自当奉敬,其一生掌兵鲜有一败。 “而此去雁门,三郎,还有诸位,汝等便是吾之白起、吾之韩信,汝等诚心甘愿跟随于我,冒着生死之危,师都拜谢!” 说着,梁师都当真双手并掌,奉于额前,朝着方黎三人一拜,方黎三人讶然,自没有托大,也还了一礼。 雁门之行,梁师都有自己的私心,但方黎呢,他焉能没有,这次方黎没有带他的两千子弟兵,自然是出于私心,那两千人训练如火如荼,自然不能随意消耗,况且这长途奔袭之战,只能以梁师都的轻骑为主。 还有最大的私心,便是见一见那位…… 蒙山林间山路上。 “驾!” …… 两道挥鞭声时而交互响起,一位容貌英俊神武的少年背负弓箙,弓箙里搁置着他平日视若珍宝的那张角弓,马背上的褡裢一边是箭囊,一边是干粮,这位穿甲戴胄的俊美少年正是李二。 他身后丈余处,那瘦弱书生便是柴绍,他此刻也穿上甲胄,在策马奔驰。 可是无论如何,柴绍的速度都远远追不上李二,只能喘着粗气道:“嘿,你慢点啊二郎,我这紧赶慢赶都追不上你,不带你这么玩的啊,你以为……谁的坐骑……都是你那白蹄乌不成?” 李二这才放缓速度,拍了拍胯下战马,哈哈大笑,“嗣昌,你可知道这马的来历?” “当年天子西巡,大开西域,击退吐谷浑,万国来朝,其中便有这为数不多的西域良驹,阿耶曾有幸得到一匹,纯墨色,四蹄俱白。 吾当年见之,便心生欢喜,爱不释手,阿耶见我心爱无比,便赏赐于我,后来我便骑着这白蹄乌,跟随阿耶四处征战,平贼寇、剿乱匪……” “昼夜之间可奔袭两百余里啊,追击敌军,使其望风而逃?”柴绍也放缓速度,翻个白眼,开始打趣地接话道。 “行了啊,这话你说了多少遍,我这耳朵可快要磨出茧了。 哎,你说大人什么时候能到,我看其信上说,他要直奔马邑郡,与那郡守王仁恭合兵一处?” 坐镇晋阳时,李二早就通过与其父的来信知晓。李渊任抚慰大使后,奉命在河东平乱,前几日刚刚铲平那魏刀儿,此次可谓之大胜,还一并收编了万余义军,如今实力大增! 而此次,李二本没有打算告知阿耶,不料李渊早就收到了勤王令,并且已经在前往马邑郡的路上。 李二当然知晓阿耶的用意,之前李渊镇守弘化之时,便有不少当地豪杰慕名前来投靠,毕竟唐国公的名号,在关陇一带还是挺响亮。帝心难测,随之而来,这件事也遭到了杨广的猜忌。 调李渊去河东平叛,也是杨广的用意,其为他的两手打算,要么赢了,魏刀儿这颗毒瘤就能拔除,若是输了,他也好借这个口将李渊下狱斩首。 毕竟在陇右一带,李氏的名望太甚,李渊曾自认为西汉名将李广的嫡孙,然只有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赵郡李氏一脉。 其祖父李虎在西魏官至太尉,其父李昞在北周官至柱国,多年的积淀,让李家俨然有成为陇右第一望族的趋势,这种趋势被杨广看在眼中,所以他需要借助这把义军的旺火,来烧一烧这个李渊,却不曾想这把火,最终越烧越旺了…… 李二嗤笑一声,道:“王仁恭不足为道,我还不屑与其为伍,只是李将军还曾来信,那所提之人,嗣昌,你可还记得其名?” 柴绍低头努力回忆着,“似乎叫方……什么来着?” “方黎,朔方的一位下镇将军!”李二从容回道。 他记忆力极好,所读诗书但凡过目,日后亦能连篇诵读一两句出来,在李家三兄弟之中,甚是瞩目,因其善于骑射,李渊这才将那匹稀有的良驹白蹄乌,赠予这个宝贝儿子。 李二口中的李将军,不是李渊,自是与其父一同奉命为抚慰大使的李义,只是李义之前身在河北,总领军务,才平了王须拔之乱,整编回归潼关。 所以李渊与李义在官场上即是同朝为臣,又是同姓,所以也就有所来往,但只是表面客套。 在这次勤王令发出后,李义就修书一封,送给了李渊,李渊在写家书时,也转手给了自己的儿子,这封信中便提了方黎,信